得,戶部一群糙老爺們兒,除了那位爺,誰有這個細緻心思和水磨功夫?
書吏不由咂舌道:“我的親娘誒!”
郎中亦是一拍額頭,苦笑著扯著嗓子喊:“起來。開工!”
人家都是,八爺找人辦事是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四爺找人辦事卻是以身作則逼著大家——人家天潢貴胄還頭每天一個來最後走,你好意思偷懶嗎?
寅時三刻,早朝的大臣逐漸在乾清門聚集,胤禛就著遠遠一盞玻璃燈中透出的光,最後一次檢查手上的摺子,仔細推敲字句。數月心血的結晶,由不得他不謹慎。好在有了康熙一連責罰數個皇子的堅定表態,大多數欠帳官員態度已經鬆動,昨天一天追繳的數額就抵以往一月總和,繳清已經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得益於這份得罪滿朝文武的差事,如今也沒人上來跟他說話,胤禛將待會兒對奏的話在心裡過了許多遍,才出來迎了胤祚,低聲詢問:“十四怎麼樣?”
胤祚嘆道:“能吃能睡能罵人,比你強多了。”
“那就好。”
胤祚知道他昨天肯定一夜沒睡,偏偏早朝之前也不敢喝水吃東西,只能塞了個手爐過去:“時辰還早,找個侍衛值班的營房迷瞪一會。”
胤禛點頭應允。可是剛靠著暖炕躺下,卻聽得外頭一陣吵雜,隔著窗戶見官員們魚貫而入,竟是皇帝提前升朝了!
康熙一向講究作息規律,從不輕易輟朝,也不隨便早起,這是怎麼了?
眾臣工都摸不著頭腦。唯一心底有數的馬齊笑容滿面地踱步過來,準備跟胤祚聊聊當廷對奏的事,結果卻見他一臉困容,拉著胤禛的袖子,亦步亦趨地跟著哥哥,仿佛幼獸傍著雌獸一般。
馬齊的臉色活像吃了一萬隻蒼蠅,精彩紛呈,變幻莫測。
三聲鞭響後,皇帝容光煥發地上來,張口就喚:“六阿哥,到朕身邊來。”
胤祚渾身一個激靈,瞌睡蟲都嚇飛了,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上前,接了梁九功捧著的一本奏摺,只頭一句他便一愣——因為那正是他自己的字跡,可他卻記不得自個兒寫過這樣一封摺子——眨眨眼睛才朗聲念誦。
“……故而庫銀虧空,根源在於吏治敗壞。吏治敗壞,根本在於朝廷選材用人制度不明。制度不明則滋生權錢交易,權錢交易則助長結黨營私,結黨營私則暗生官官相護。故而治理虧空,催逼清繳為下策,養廉治貪為中策,打壓朋黨、完善朝廷用人機制,方為治本之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