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瑜微微頷首,絲毫不覺意外。良妃當然是沒有膽子搞什麼符水詛咒的,昨晚太醫當場驗明,景仁宮的小太監倒掉的不過是她常喝的治頭風的藥而已。
祖制,妃嬪自戕是大罪,會連累兒女。但是祖制卻沒說,得了病的妃子不能不喝藥。權力只能把想活的人逼死,卻不能把想死的人逼活。康熙也只有捏著鼻子採取懷柔措施,叫八阿哥進宮了。
胤祥聽了半天,皺眉道:“是您向皇阿瑪求情的?”
繡瑜怕他多心,忙解釋說:“良妃的出身,是你皇阿瑪心裡的一根刺。”
她活著一天,這根刺就扎在康熙跟八阿哥之間。相反,如果她死了,根據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原則,反而有可能勾起皇帝心頭的各種美好回憶,污點反變白月光。故而幫她也是幫自己,繡瑜樂得日行一善。
胤祥洒然笑道:“額娘放心,我們兄弟之爭,與內眷長輩不相干。更何況良額娘過得十分不易,兒子聽說八嫂為人……”在長輩面前說嫂子的不是,他不由臉紅,想了半天才下了個評語:“剛烈勇猛,不拘小節。”
“這算什麼?你還沒見識過郭絡羅氏真正的厲害呢!”繡瑜搖搖頭,給正直的十三阿哥科普了一下福晉夫人圈子裡流傳的八福晉的各種壯舉。
例如皇帝賜下、有名有姓有來歷的小妾格格,不過在八爺跟前略露了一回臉就被打成個爛羊頭;再例如,滿宮皆知良妃信仰薩滿教,然而八貝勒府給她準備的壽禮,是一尊舉世難得的白玉觀音。再再例如,九阿哥派人下江南給八哥採買美貌漢女,偷偷養在莊子裡,結果被八福晉發現了。那情狀之慘烈,仇恨之持久,上不怕皇帝責罰、下不怕額娘嘮叨的老九,居然被八嫂揮舞掃把的風姿,嚇得好幾個月不敢上八哥家的門。
她每每跟兒子們講這些女人的八卦。胤禛是真正經,嚴辭拒絕參與。胤祚是假正經,嘴上說著不聽不聽,實際聽得眼睛放光津津有味。十四是完全不正經,毫不掩飾地端著瓜子花生跟她有來有往地討論。
今天頭一回逮著十三,只見他耳朵根兒都紅透了,又不好意思又想聽的模樣叫繡瑜好笑又手癢,卻見他忽地笑容一斂,正色道:“八哥為人謹慎周全,早兩年,他十分孝順良額娘,也知道約束八嫂。可是自從康熙四十二年索額圖謀逆案之後,他越發忙於算計,也越發依賴八嫂娘家,就都顧不得了。說到底,都是那把椅子害的。”
這話說得公平厚道,繡瑜在旁暗自點頭,不由對他高看一眼。
她這些孩子裡,十四是炮仗脾氣,有仇就報。胤禛看著冷靜克制,但是心裡卻有一個小本本,凡是惹了他的人,身前身後子孫八代都跑不掉。這兄弟倆好的不遺傳,小心眼兒記仇的本事,倒是一脈相承。難得十三這孩子天生大度爽朗,老八把他害成這樣,也還能得句公道話兒。
繡瑜一時想遠了。結果弘晨弘暉兄弟在外間等急了,進來扭股兒糖似的纏在胤祥身上,把他拽了出去。竹月進來收拾茶具,笑道:“知道娘娘這些日子擔心十四阿哥,難得十三爺日日都進來陪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