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代沒什麼人住的起醫院,所以這間房只有她一個病人。
大嬸坐在床邊,通紅著一雙眼,嗓子嘶啞招呼各位:「來了。」
董成梅把帶的鐵飯盒放下,支著小木凳詢問:「好點了嗎?」
一說到這裡,宋大嫂的眼眶又抑不住的眼淚向外涌,一條生命啊。
她從昨天陪到現在,那個好女婿除了把閨女送來,一下子沒再出現。
第一次發生家暴的時候,宋思想過要離婚就逃回家,被父母強按著送回去,經歷一場更大的毒打,再後來越打越嚴重,宋思卻像是被打習慣了,仍旁人怎麼勸都不敢再提這個詞。
宋大嫂失聲痛哭,當她看到那個周大成一拳拳打在宋思身上時,覺得自己心在絞,可閨女什麼都不敢做,只是雙手護住頭蜷縮在角落。
氣氛跌至谷底,宋淺跟著難過,一屋子人低垂著腦袋不說話,宋越宋天賜聽對話也七七八八了解個大概,實在氣不過,直嚷嚷著要去打一頓。
「不行,你們不能打他,我不同意,不可以……」睡夢中的宋思一聽到周大成的名字,驚醒坐起,滿嘴拒絕,雙手揮動著像是要打人。
這是宋淺第二次感受到生命的薄度,第一次是項欒城奶奶去世時,眾人冷漠的神情,把喪事當成□□裸的玩笑,沒有人記得一個耋耄老人永遠閉上了眼睛,再不見這人世。
她死死扣住自己的衣角,與此同時,走廊穿出陣陣哀嚎聲,哭天搶地,悲戚得讓人不自覺跟著難過。
除了宋大嫂的哭泣聲,沒人再說話,安慰的話語只會顯得多餘。
沒有感同身受,他們只能通過宋思痛苦慌亂的神情覺察苦難的沉重。
可宋淺忍不下去了。
「姐,你和他離婚吧。」
家裡人,向來勸和不勸離,但這一次她說出了大家的心聲,但一屋子靜悄悄,除了宋天賜附和同意了一聲,沒人再說話。
八幾年的離婚不像現在這樣普遍,那可是被釘死在恥辱柱上的大事,一輩子要被一村子的人戳脊梁骨的。
宋家擔不起這個羞辱。
宋志剛猶豫再三,這臨門一腳想伸出去卻又不敢,其實自己不是沒想過,可這個事一旦傳開了,宋家在鹽垛就永遠抬不起頭了。
宋家二老攢了一輩子的名聲,要被他毀於一旦,怕百年之後下去了被責怪。
宋淺看出了所有人都在猶豫,也知道這事情的後果,可她實在覺得面子大不過里子,命丟了就什麼都沒了。
剛想開口,病房門忽地被推開,周大成掛著鼻涕眼淚撲進來就跪下,聲嘶力竭地祈求原諒。
宋淺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心悔改,但不得不承認,他假哭的技術十分好,面部表情到位,就是情感表達過於誇張。
宋志剛和宋志進漸漸起了原諒的念頭。
宋淺出聲阻攔:「爸,叔,他這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們還忍心把姐往火坑裡推嗎。」
宋越一直不喜歡這個姐夫,從來不拿宋思當媳婦,要罵就罵說打就打,不是個男人的樣。
「對,爸,姐已經這樣了,不能再放在他身邊被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