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順函的意思是讓她注意不要遇到了客人。洛英對此不甚留意,只想,原來他這一夜不曾走,現在就在幾間房之外,又想昨晚雖然鬧了一場,但她睡得安定,上一回他在院內過夜也是如此,莫非他和她之間真有息息相關的心靈感應。
她痴站著,顧順函走開都沒意識到,直到肩胛生出涼意,才發現腳已站麻了,回身欲回室內,聽得書房處有人走動開門的聲音,想是康熙和他的客人要出門,本想駐足看他一眼,想起顧順函的囑咐,恐不妥,於是撩開門帘,進了房去。
茶几上已備好一杯香茶,室內溫熱,不曾涼。她坐下來,喝了幾口,耳朵卻一直警覺,廊下腳步聲越來越遠,大概送客出去,不知他送了客,是否回來?若是回來,是否會來找她?
有一陣不聞人蹤,她等的無聊,攏了攏袖,找出袖籠里的白玉簪子,端詳一陣,站起來,走到室內一角放置的玻璃鏡前,低頭把簪子插入髮髻,對鏡嫣然。
一陣迅疾的腳步聲,她轉過身,想迎出去,覺著不好,復又坐下,門帘掀開,那人進門,是顧順函。
“姑娘,萬歲爺要走,要見您!”
是他要走,不是客人。也是,誰能配得上讓他送呢?她站起來,披上顧順函遞過來的風雪蓬,問:“不是在會客嗎?這會兒就走?”
會的客是阿勒善,聽取的是關於闞聞的奏報。當然顧順函不會多嘴,引領著她沿迴廊往門口疾走:“萬歲爺日理萬機,來這過一夜實屬不易。今兒寅時就處理國事,忙到現在才走,就為了等候姑娘起身。”
顧順函走的快,洛英也加快了步子,想起他昨晚說的話,隱約也覺得對他不住,他一國之君,自然政務冗雜,經常往這兒跑的確誤事。
青石台階以上,黑木門楹之外,鵝毛大雪之中,一輪二駕寶頂青絨馬車停在門口,除了駕車的,馬車周圍有持馬便衣男子若干,都在壯年,是侍衛們喬裝的。康熙穿一襲棗紅色貂皮大氅,戴同色貂皮風雪帽,背對著門正對其中一位侍衛說些什麼。
洛英來至門邊,他停了與侍衛的密語,轉過身來,瞥了她一眼,道:“朕有事,要迴鑾!”
口氣變了,那一瞥更是生疏,洛英呆了半晌,遲遲嗯了一聲。
“你送朕一程!”語罷,竟不等她答覆,任人脫下他身上的貂皮氅,登上腳踏,逕自鑽進車內。
不是邀請,是命令。洛英一看,騎著高頭大馬的車夫們在等著,車旁七八名侍衛候著,身後顧順函對她唇語,讓她快上車,左右輪不到她選擇,連思考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她一咬牙,自脫下風雪蓬,交給車夫,也進了車內。
車廂內飾黃綢藍邊,外頭是陰雪天,裡頭倒是明晃晃的敞亮,熏了香,又烘著炭爐,暖香陣陣,車廂內面積不窄,他坐在正中,左右兩邊各擱兩個黃綢暗龍紋方枕,方枕之外,左右各可再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