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望康熙,還是一如既往的端凝,但眉眼間似悲似喜,恰似濃靄重鎖的崇山峻岭,無法窺視其真意。
這光景,同坐一轎是不可能了。顧順函等待皇帝示下,卻見皇帝站在洛英身後欲言又止,並微微晗首,他立即起身示意四人轎旁的蘇拉掀開轎簾,自己蝦著腰來到轎旁,道:“姑娘辛苦,請上轎!”
洛英不執一詞,側對著皇帝曲了曲身,低頭走進轎內,道:“多謝公公!”
顧順函聽見此話,只覺異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皇帝這邊,疑竇重生地挑起眉梢,目視四人轎頂端的紅寶珠子若有所思。
一聲響亮清脆的“起!”,猝不及防地劃了漫天漫地的暮色大大一個口子。兩頂轎子陸續起行,洛英坐在暗鴉鴉的轎內,只希望漸沉的暮色黑的更痛快些,快到可以把潛伏在這暮色中的自己撕扯碎化無影無蹤。
轎停的時候,洛英故意在轎內逗留了一會,聽得皇帝落轎之後才走了出來。皇帝也沒有等她,徑直沿著扶疏的杏林往前去了,只見兩隊宮人太監持著兩排宮燈,他走在中間,頎長的人,燈光下影子拉的更長,他負手橐橐前行,沒有回頭望她一眼的意思。
“姑娘,萬歲爺有事,先行一步。”顧順函一旁解釋道:“他說姑娘今天勞累了,就這樣吧。只讓姑娘什麼都不要想,好生歇息!”
洛英在顧順函的引導下往雲扃軒走去,到了門口,她躑躅不前,半晌後說:“小顧,我要馬上回去。”
顧順函愕然:“馬上?這黑燈瞎火地,也沒個準備…”
“那就明天一早,我一定要走。“
顧順函接不上話,只見她緊咬下唇,象要把那慘澹的唇咬破,說:“ 我走之前,他若沒有時間,便不用相見。”
顧順函猶豫著:“姑娘莫急,是否還得請示萬歲爺那邊的意思 …?”
“他的意思…” 她截住話頭,往事洶湧,眼裡水霧頓起,扶著門欄,確定自己已隱藏在黑暗之中才說:“我都明白。你就告訴他,我於他,只是增加他的煩惱,並不能帶來點滴安慰。” 此時已打定主意能不見就不見,但怕顧順函聽出來,又道:“他說因緣際會,見不見都順其自然!“
顧順函只是諾諾,並不應句實話,洛英從門框邊轉出小半邊臉來,強打精神欲蓋彌彰:“來日方長,也不在一朝兩朝!我得趁著他掃興前,給他留點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