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半天,他始終不放,目光陰狠,面色沉鬱,像是蓄勢反撲的猛獸,一旦衝上來,就要啃斷她的咽喉。她終於防線奔潰,沒出息地流下淚來。
“你哭什麼?”他咬牙道:“難道委屈的不應該是我嗎?自你懷了他,就鐵了心要走,我那麼留你,挽斷羅衣留不住。你即不讓我行使丈夫的權利,也不准我盡父親的義務。我的骨血,你說帶走就帶走。初重逢時我問你,他長得像誰,你只說長得像你,完全撇清與我的關係。”
說到此,想到自己貴為萬聖之軀,卻被她嫌棄如此,怨忿之餘,甚為暴怒,擰起她的手腕,面目已然猙獰:“這些倒也罷了,你的苦衷,我儘量體諒。你現在提他,用意何在?你嫌我寡淡薄情,我不寡淡,不薄情,又能如何?你能把他接了來,一家三口團聚?”
他本不想說這些,一旦說出,便似利劍穿心,銳不可擋。洛英跟他許久,只道他什麼都能看淡,什麼都可以化解,蓋因他極少吐露心聲,事關自身痛癢時,便只是沉默寡言。
哪怕他抓著她不放,說盡衷腸,也以為是女色上意猶未盡,並不真地刻骨銘心似的。
似錯料了他,呆望著那緊蹙的眉頭,她的心又痛,又不知所措,一個人麻了一般。
“你不能!你不僅不會讓他見我,甚至你自己,都是誤入歧途。若不是失憶,你怎麼會來?雖然像你所說,你多麼地愛我,想我!”
她是愛他,是想他!但他說的沒錯,她不僅不會來,而且現在只想走。
“愛我?想我?卻帶了孩子離開我!你的道理,真是匪夷所思!”他傾身過來,她既要坦誠,那麼就坦誠一番,永絕後患。罔顧她瑟瑟發抖的身軀,凌厲的言辭落下來,像冰雹一樣打在她頭頂:“我想不明白。我以為,喜歡一個人,就要和她在一起,生死相依。難道你天賦秉異,特意享受在另外一個世界想念一個人的傷痛?”
“我說過我是不得已,你知道…”她辯白著,瑟縮著,像秋天飄落的黃葉,遇風便碎地脆弱。
“知道什麼?知道你是個自私的女人!你所有的考慮,都是出於你自己和艾燁,你想過我嗎?你不僅生隔我與最心愛女人所生的孩子,還要借這一番說辭,再次離開我!”
“不…!” 洛英想要解釋,已無從說起,這一瞬間,才真真正正地意識到,他是人,也有情感的薄弱點,需要愛人,需要孩子,那些話語,那些執著,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情感,無法淡化,無法化解。
大概有個爐子在她體內燃燒,血像是到達了沸點,她的身體在燃燒,四肢開始筋攣,但是他瘋了,變本加厲地說:“說什麼不缺孩子?你當年也說我不缺女人?我是不缺,我安安穩穩平淡無波地過日子,是誰突然一絲不/掛地出現在我眼前?是誰只是愛我不要其他?是誰九天九夜寢食難安地在大雪紛飛地夜晚等我回營?又是誰西北一路陪我雙駕齊騁?你擾亂了我的心,把我鎖在你的版圖上,卻哭著喊著要讓我送你離去?”
他的控訴把事由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顯然她的出現是個問題,她的選擇是問題,她對他的了解也是問題。她恍惚了,神思飄渺不在原位,只聽他突然話鋒一轉,黯然神傷悲愴無限:“我為了你,費了多少心血。把心都挖出來給你瞧。你今時今日,還如此這般....難道你…,你…真是沒有心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