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侍女早已跪在地上,只是顫抖一句話都不敢說,她親自揭開湯盅蓋,一碗清湯,眉也不皺,酣暢淋漓一口飲下。
李德全差人送上手巾拭嘴,她說不用,橫起手臂,拿著紅綢袖口一抹,說:“草原上的女子就是這樣豪氣,在中原的這些年把我憋壞了!”
李德全見已事畢,接下去的髒事用不上他處理,便起身告辭,蜜嬪道:“總管留步,我有幾句話托總管帶給皇上。”
李德全哪肯留下,低頭一揖,道:“本當留下聽娘娘訓諭,只是奴才這頭還要回稟萬歲爺,去暢春園且有路途要趕!”
說著,便往門外走,蜜嬪他身後高聲叫嚷:“你告訴他,我不後悔,我娜扎草原第一美人,要做就做鳳頭,不願苟且與人後。這個賤人,當年我與皇上訂婚時就壞我好事,我就是變了鬼,也不放…”
太聒噪了!李德全陰下臉子,命令身旁人:“封住她的嘴!再把她身上那層皮剝了,看著扎眼!”
再往外走幾步,她的聲音已經消失。李德全暗自搖頭,腹語道:“畢竟蠢,被人當了骰子還當自己能!”
待等李德全走入延禧宮外那條紅牆金瓦的筆直甬道,演變成了狹小通道的一點,延禧宮像平地炸雷,響起哭聲一片。
——————————————————————————
新春的竹林蒼翠欲滴,林下一條蜿蜒小溪,銀練般的溪水帶著音符似地歡暢奔流,一溪相隔,竹林之側,一片浩渺牡丹田,嫩綠花葉,織就綠澄澄的地毯,陽光下閃著綠汪汪的光,清溪書屋半開放的庭院,正對這美景,屋檐下,青石地上,放置著湘妃竹藤美人塌,洛英半倚榻上,手裡拿了本書在看。
“又看詩經!”皇帝說。她迅速地合上書本,放在榻旁的案几上。
“看著消遣!”她說,從榻上挪下腿來,讓出位置給他坐。
他卻不坐,走到案几旁,去翻看那本詩經,她手抽動一下,想要去攔,知道攔不住,臨時收回手,站起來,走到溪邊,望著隔溪的牡丹田發怔。
書中夾著幾張真實無比的畫片,第一張,一位青蔥少年,大高個,短髮齊頭皮生長,穿著奇怪的衣褲,陽光下開懷地笑,容長臉,高鼻薄唇濃眉,眼睛笑的眯成線,他的其他孩子以及他自己,都沒有過這樣肆無忌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