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迅速拿出懷表,正要通報時間,茶客望了望天,紅日西墜,晚霞絢爛。
“是不早了,走吧!” 他說,站起身來,好高的個子,青松一般挺拔的身姿,黑色六合帽下一條油光水滑的長辮子,編得紋絲不亂。
他步伐穩健,髮辮像是靜止地黏在他灰色的綢衫上似的,茶倌在身後跟著,發現了髮辮里的一兩絲亮光,原來青絲中伴了幾根銀髮,看他的臉,極俊偉的容貌,四十不到的樣子。這一看就是個尊貴人,竟然也華發早生,畢竟,活著,誰都不容易。
年輕人緊隨其後,到門口時,扔給茶倌幾個銀角子,茶倌一掂量,足有三兩,忙就地作了個揖,道了數十聲謝。
門口停了一輛黃藤青縵的馬車,車夫持鞭躬身等候,他來到馬車旁,像要上車,又站立不動了,對著街對面那片濃密的樹林沉思,半晌後,踏上車階,說:“我想去瞧她,今兒過節,也許她能見見我,和我說幾句話。”
話畢,進了車,馬車得得跑起來,年輕人翻身上了馬,一車一馬過街而去。
對面是禁苑,一眼望不到邊的林子,林子深處,只有一座庵堂,傳說庵堂中有位入了空門的公主或娘娘,是不得了的大人物。所以林外看守很縝密,長年駐紮著綠營,除了一些必要補給,誰都不能進出。
“老爺,那裡可不能去!“ 茶倌追出去,好心提醒道。
但那車那馬已到林子入口,在崗的綠營兵瞧見了,立即跪下來。
茶倌遠遠瞧著,傻了眼,原來這數月來時不時對街喝茶的客人不是常人。莫不是?他不敢想,腿軟下來,跪在了地上。
茂密的樹木隔道相接,把條林蔭大道遮的密不見光,上一次走這條道,是大年初二,月光疏淡的夜晚,一多半都要憑車掌那點微光趕路,路上結著黑冰,馬蹄時不時地打滑,侍衛們很緊張,但是他一點都沒往心裡去,那幾天過年,每天都喝點酒,初二晚上,他有些收不住,喝了兩壺,李德全顧順函率一眾奴僕苦苦相勸,他卻起了興頭,另要了一壺酒,讓人溫著,配上幾道精緻小菜,一起放在食盒裡,深夜驅車去靜月庵,從暢春園過去,就算路不好走,也用不了一個時辰。
大過年地,不能讓她一個人,青燈古佛,殘月靜園,孤零零地過。
他到的時候,尼姑們都出外迎接,沒有見她,他去找,她才從廊下走出來,裡面穿著一件白袍,外面罩著件青布棉襖,吃了半年的素,沒有血色,腦後挽著黑色的髮髻,臉色尤其的白。
這天下誰都不怕的人,見了她居然也凜然,自杭州後,他連她的手都不敢碰了。但是那天,奴僕們把酒菜布置好了,她卻要走,他急了,仗著點酒意,有了藉口,衝過去,把她抱住,那一股子香,入了她的骨,幽幽地散發出來,刺激著他,她沒有動,不抗拒也不迎合,他無法無天的性子發作了,入房都來不及,把人摁在牆上,她的眼神是冷的,冷得讓看的人心裡結出冰,他避過她的目光,用手卡住她的頰,逼她張開嘴,把自己的口舌送進去,盡情地撩動,然而她並沒有反應,以前調笑說她像木頭,真成了木頭,那一嘴的香甜滑膩,只有香氣猶存,像個黑洞,黑乎乎無一物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