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熟門熟路地從裡面端了一盆清水出來,自顧自地洗手。老闆娘模樣的中年大嬸認得他,連忙遞過來一塊舊得沒了顏色,但極乾淨的帕子給他擦手,一邊笑道:“黃四爺好久沒來了。門口牌子上的字是我侄兒寫的,黃爺看成不成?”
見他含笑點頭,老闆娘心中歡喜,絮絮叨叨地又說了一番她那個侄兒如何聰明,進學不過一年就寫了一手好字,看到十三阿哥和楚言站在幾步之外,傻愣愣地望著他們,不由問道:“這兩位是?”
四阿哥隨手一指:“這個是我弟弟。那個是我家祖母跟前的紅人,在家裡比我說得上話。”
“原來是黃爺的弟弟,怪不得一表人才!這位姑娘好生標誌,比年畫上的美人還好看!”老闆娘熱情地迎了過來,拉著他兩個左看右看,嘖嘖稱讚。
他兩人都是伶俐人,卻也難得地被鬧了個臉紅,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四阿哥看得好笑,好心為他們解圍,說道:“我還是那幾樣,煩勞老闆娘費心。”
老闆娘如夢初醒,終於想起生意來,口中應著,又往另外幾桌招呼了一圈,進廚房去了。
四阿哥走到門口,把髒水潑掉,對還在發傻的兩個人說:“要洗手,自去裡面水缸舀水。記住,顏色淺的那缸水是洗手的,顏色深的那缸水是做飯的。”
十三阿哥看了看楚言,乖乖接過盆,往裡面去了,不一會兒,打了盆水出來,先讓楚言淨手,再自己洗過,倒掉水,把盆還回去,這才在四阿哥邊上坐下,心中惦記著那聲“黃四爺”,小聲問:“四哥,你叫什麼名字?”
四阿哥慢慢地喝著那全是碎梗泡出來的茶水,淡淡瞥了他一眼:“敝姓黃,名四真。”
十三阿哥點點頭,又問:“四哥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還很熟?”
“咱們來的時候,走的小路,這地方其實離東門不遠。有一年春天,我辦完差回京,頭天沒趕到通州,在城外將就了一夜,一大早進城,天還黑著,遠遠就看見這家的燈光,臨時興起,進來坐坐,見他們的榆錢窩窩,韭菜合子,香椿炒雞蛋做得香甜,更難得地方乾淨,每迴路過通州都會進來換換口味。”
楚言插嘴問道:“這個店名也是四爺起的?”
“算是。這家姓賈,原來沒有掛招牌,好像叫賈家小店,聽著彆扭,隨口說了一句,誰想他們還當真了。”
說話間,老闆娘從廚房出來,往四阿哥面前放了一碟醃黃瓜,一碟泡豇豆,一碗黑乎乎的麵條,一盤韭菜炒雞蛋,問十三阿哥和楚言要吃什麼。
楚言就要榆錢窩窩和香椿炒雞蛋。十三阿哥就問那晚黑乎乎的麵條是什麼。
老闆娘麻利地回答:“這是蕎麥麵。香椿倒有,榆錢可要等明年春天。玉米面,高粱面的窩頭倒是有,還有豆面煎餅。”接著又報出了幾樣。
十三阿哥就要了蕎麥麵,楚言一口氣點了香椿炒雞蛋,玉米面窩頭,豆面煎餅,紅豆粥,蛋花湯。
四阿哥瞟了她一眼,笑道:“點這麼多,存心花我的錢?既是我請客,可不許你糟踏東西!”
等到老闆娘走開,楚言才小聲賭氣道:“連葷腥都沒有,能花多少錢?我要帶點回去給皇上嘗嘗,求皇上給四爺多加點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