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大笑,提起包袱,拉了她就走:“當真渴了,潤潤唇也就是了。天冷,可不能多吃冰涼的東西,吃壞了肚子,就不好玩了。都說西山霽雪,你不知道雪後初晴,站在這山頂上,極目遠眺,才真是你上回說的‘山舞銀蛇,原馳蠟象’,‘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想到這裡荒郊野外冰天雪地,真要鬧起肚子來,也夠尷尬夠丟人的,楚言只得提起精神乖乖地跟著他走。
悶頭走了一段,十三阿哥回過頭:“噯,跟你商量個事兒。”
“說。”
“這兒沒別人,別老十三爺十三爺的,怪生分的,叫名字,好麼?”
“我不會說滿語。再說,這麼些年早叫慣了。”
“用不著說滿語。叫我胤祥就行。就今兒一天?”
楚言心中一軟:“好吧,胤祥。”
登上山頂,遠遠可以看見白雪覆蓋的北京城,果然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十三阿哥打開包袱,取出一包牛肉乾,又遞給她一個小巧的酒葫蘆:“這是松子酒,醇綿清淡,冷著喝不傷身。”
楚言湊近瓶口,果然聞到一股松果的清香,再看那個葫蘆,不過巴掌大,表面拋光上了一層薄漆,又用淡墨繪了一幅鐵拐李松下醉酒圖,神形具備,憨態可掬,令人愛不釋手,不由緊緊抓住,央道:“這個葫蘆送我,如何?”
十三阿哥正用刀子把牛肉乾切成小塊,聞言嘲笑道:“世間還真有買櫝還珠的人!也不嘗嘗那酒?”
楚言連忙喝上一口,笑道:“酒是好酒,葫蘆更好。你既然不看重它,不如送給我?”
“這酒只得一壇,葫蘆要多少都有,你既喜歡就給你了。”
以牛肉乾佐酒,倒也吃了個半飽。楚言指著邊上一座山問:“那是香山麼?”
“那個是平坡山,那邊才是香山。”
大一的冬天,宿舍里三個南方來的女孩第一次看見雪,樂瘋了,那股興奮感染了三個北方人,在校園裡玩得不過癮,浩浩蕩蕩地殺到香山,還悄悄帶了個充氣的雪橇。在寂靜的公園裡,她們玩雪橇,打雪仗,恣意開懷的笑聲引來了公園的管理人員。天真歡快的笑顏總是容易觸動人心底的柔軟,她們沒受什麼刁難處罰,可是,也許因為稚氣未脫,也許因為還沒有大學生的樣子,被當作附近中學逃課的學生,結結實實地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課。
那時的生理年齡與現在差不多,卻是那麼無拘無束,那麼志得意滿,人生才剛剛開始,世界正在眼前展開,似乎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將走進她們的未來。三百年的時間,滄海桑田,當年的她從來沒有了解自己的幸運。
見她默默遠眺,嘴角浮著一絲笑容,是追念,是嚮往,是苦澀,分明沉入了一個他觸摸不到的世界,十三阿哥有些擔憂:“想起了什麼?”
楚言扭頭,臉上已是一片欣然:“十三,呃,胤祥,你打過雪仗麼?”
“打雪仗?”十三阿哥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是。就像這樣。”楚言抓起一把雪,隨手一團,照著他扔去。
二人離得不遠,楚言倉促發難,十三阿哥本能地用手一擋,楚言的雪球並未壓實,一碰之下散作了一捧雪花,撒了他一臉。
楚言拍著手笑道:“阿彌陀佛!這報應也來的忒快了。”
十三阿哥用手一抹,指著她佯怒:“你存心的。好,我們來打場雪仗。”團起一個雪球向她投去,卻有意偏開幾寸。
楚言見勢不妙,小心翼翼地拉開距離,待到雪球從身邊擦過,忙蹲下製作彈藥,口中不忘嘲笑:“好力道,可惜失了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