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怎麼了?是不是腿又疼了?沒事,他爸,你快帶著老大去醫院啊!」董許願是個軟性子,她受不了時尉的眼淚,一瞧命根子哭,她也受不住地帶上了哭腔。
時長財都不用董許願喊,立刻就蹲下身子,聲音沙啞地道:「老大,我們去醫院。」
時尉的哭了一會兒,情緒稍微穩定了下來,這會兒有些不好意思。
「爸,媽,我沒什麼事,就是眼睛難受。想著讓眼淚濕潤一下眼睛,結果一不小心把自己掐狠了,眼淚一下就沒控制得住。」
董許願和時長財不信,但是再不信,他們也拗不過時尉,只能猶猶豫豫地出去吃飯了。
時紡給時尉端來了他的午飯,才十歲的小姑娘在農村已經是個小勞動力了。家裡的午餐、晚餐和打豬草都要歸時紡負責。在時尉的腿受傷了之後,她還要負責每天照顧時尉。
時尉摸了摸小姑娘枯黃的頭髮。眼眶脹脹的,似乎稍不留神又能來一次水漫。
小姑娘體弱,出生的時候只有三斤,嘴巴只有指甲蓋那麼點大,哭聲都是細細弱弱的,似乎稍不留神就能斷掉。
董許願那時候也瘦,沒營養,什麼奶水都沒有,只能是接了大米給熬米湯,然後把勺子倒過來,用把上的凹槽一點點地給時紡餵著。
也虧得時紡的求生欲望強,就這麼大病小病不斷但是也不死地活到了現在。
但是時紡的好運並未延續一輩子,還未過完的十八歲生日的時紡就那麼突然地走了,小小的身體變成了稀爛的破娃娃,腿上衣服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全是烏黑的輪胎印。
時尉那個時候都要瘋了,他殘疾了,父親成了植物人,連妹妹也沒有了。只有母親一個人,撐著瘦弱的身軀照顧他和父親。
但是這樣的打擊太大了,雖說為母則強,但是再強也強不過自然規律。董許願每天不是照顧老公兒子,就是打工掙錢,女兒死亡的陰影又壓著她。幾乎沒有休息時間的她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迅速佝僂枯萎下去,然後在醫院裡倒下,再也沒有醒來過。
時尉家的散了,在昏迷的時長財也消失了心跳後,時尉就只剩自己了。
時長財雖然撐了幾年,但最後還是死在了器官衰竭,一家子就這麼散了。
「不會了……」時尉壓下眼裡的酸澀,伸手在時紡蠟黃的小臉上戳了一下,觸感那樣柔軟,那樣熾熱,那樣真實。
「你說什麼?」時尉的聲音太小了,時紡根本沒有聽清。
「我說,我不想在屋裡吃,我要和你們一起吃飯。」時尉微微笑起來。
十八歲的臉還沒有變成不會笑的面具,臉上雖然沒有肉,但是這個年紀的少年人,只要露出笑來,那就一定不難看。
時紡在家最聽時尉的話,所以一聽時尉要求,裡面就跑出去對她爸說:「爸爸爸,哥哥說要出來吃飯。屋裡太悶太熱啦!」後一句是她自己家上的,不過這話說的倒是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