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振寧從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不想吃苦,所以那麼多孩子裡,他的嘴是最甜最能討父母歡心的,他不想吃苦,所以知道余家擁有著怎樣的財富後,他費盡心力地贏得了余焚佩的歡心,從他大哥的手裡搶走了余家女婿這個位子,他不想吃苦,所以在余家倒台後,立刻就表了衷心和余家一刀兩斷,他不想吃苦,所以面對突然有錢的路遠之,什麼尊嚴都能舍下,他不想吃苦,所以……路遠之,你就去死吧。
十八年前,我給了你一條命。十八年後,我就只是把我給出去的東西收回來罷了。
「遠之。」路振寧換上和藹的慈父表情,「房子給你買好了,執照也給你辦下來了,之後你看還有什麼需要爸爸幫忙的嗎?好歹我是你爸爸,有什麼困難就跟我說,別強撐著。」
路振寧愛演,路遠之卻不願搭理:「行了,我知道了,有事我會拜託爺爺的。」
路振寧聽到「爺爺」兩個字就滿意,樂呵呵的又演了一會兒父慈子孝的模樣,這才走了。
「演技真不怎麼樣。」圍觀的時尉給了句評價。
「那你可就錯了。」路遠之看著路振寧的背景冷笑道,「白衣芳那演技要是有他一半,路家早不是現在這樣子了。」
時尉愣了一下。
時尉對白衣芳有點印象,上輩子的時候她在路遠之走了之後就嘚瑟起來了。路老爺子和路老太太本來年紀就大,一個在醫院裡躺著,一個大毛病小毛病一堆,路遠之事情一出來,兩個老人家就受不了刺激沒多久也走了。
白衣芳就是這個時候跳出來的,把老爺子老太太留下的東西搶了個七七八八,一改從前軟弱可欺有苦難言的可憐後媽樣。
倒是路振寧,痛失愛子又接連遭受兩個老人家的白事,身體一下子就垮了,整個人看著都憔悴了一些。
所以時尉先入為主地以為,路振寧這人對路遠之多少還是有那麼些父子情的。畢竟路遠之是他的第一個孩子,聽他叫了第一聲爸爸,也是真心愛過疼過的。
那麼,如果這些都是讓人這麼誤認為的話……
時尉一想,就覺得不寒而慄。
「行了,不用太在意他,他現在有求於我,在我還有利用價值之前,他是不會做什麼的。」路遠之拍拍時尉的肩,晃了晃手裡的幾本本子,「現在我們要想的,是這個。」
就像路振寧清楚的那樣,路遠之心裡也清楚。
他的父親,他曾經認為過世界上最高大最愛他的人,心裡想要殺死他的醜惡,已經快遮掩不住了。
那些曾經有過的信任、天真、期待……通通被消磨得一點不剩。
路遠之不會動手,他不會殺了路振寧,但是如果,如果路振寧對他動手的話,那麼他也絕對不會任由他傷害自己。
路遠之懂路振寧,就像路振寧懂他自己一樣。
十八個年頭,他們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十八個年頭,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他,爺爺知道的路振寧,他知道,爺爺不知道的,他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