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面無表情的正沉吟著要說話,大嗓門的十阿哥又沉不住氣的說開了:“今天虧得老施那個倔驢子,嘿嘿。”見他停下,十三阿哥奇怪的問:“怎麼扯到施世綸身上了?”真是沉不住氣的小孩子,果然,十阿哥就等著人答腔呢,得意的說:“不是老施那個倔驢子在皇阿瑪跟前硬頂著不認戶部這個帳,我們哥倆怎麼會跟著八哥來四哥府上核對那賑災的帳頁子?不是核對那帳目,怎麼能來四哥書房,聞此妙音,見此妙人兒呢?”說完又嘿嘿的笑開了。
十三阿哥笑了,也想答腔,看看他四哥高深莫測的臉色,又咽了回去。四阿哥瞥了十三阿哥一眼,這才想好了似的開了口:“此女是我和老十三年初到江南辦差時在人市上和狗兒他們一起買的,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人市上是什麼樣兒?活脫脫一個人間地獄。這孩子的族人要將她賣給秦淮河來的人牙子,看她如此資質,在人販子處待哭不哭的樣兒……真是慘哪!”說著似乎不勝感慨的停了停。
聽著如此悽慘,其他幾個阿哥處氣氛也不自覺嚴肅起來。只十三阿哥知道端底,不甚在意的朝我擠了個鬼臉。我只朝他一笑,心下卻在欽佩四阿哥,這番話連消帶打,把氣氛直接引到了朝政民生這樣的嚴肅話題上,這才是高人呢。
聽著他繼續說:“我買了這幾個孩子回來,一則積個善德,二來這幾個孩子都聰明伶俐,著實疼人的。幾位弟弟曲也聽了,疏散也疏散過了,這次揚州又遭了災,明日皇阿瑪必定又要問我們賑災事宜,我正想找幾位弟弟商量呢。”說著也不看我,轉身邁步就帶頭走了。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對望一眼,八阿哥先若無其事的轉了身,十三阿哥看看我,也緊跟著邁了步子,九阿哥和胖子十阿哥似乎一時都不知道怎麼接話,也只好跟著轉身走了。
我正要鬆口氣,卻聽走在最後,還離我不遠的九阿哥說:“真服了四哥你,人市上也能撿回這麼個謫仙般的人兒,怕是臭泥里也被四哥挖出金子來!若四哥捨得,我這就要問四哥要了她去……”
開什麼玩笑!我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卻只聽得他們矜持的笑聲,四阿哥怎麼回答的,卻聽不到了。雖然知道有鄔先生幫著說話,加上他們兄弟關係不睦,四阿哥應該不會把我送到別人手裡,但是對於他們這些眼裡只有權謀,更從來就不知道有人權這種東西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怎麼辦?
正站著一籌莫展,梅香蘭香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梅香怯怯的說:“姐姐,休息吧,夜涼了。”蘭香卻說:“姐姐,你剛才唱的真好聽!我從沒聽過這麼好聽的歌兒。”
重陽
第二天,高福兒給我送來一瓶藥。
一大早,高福兒在院子裡找到正在曬書的我,遞給我一個精緻的小瓷瓶,說:“凌兒,四爺說,叫你把這藥敷到指頭上,拿布包起來,去淤生肌的。”我正要隨手接過來,卻看到蘭香又在竊笑,不由得惱起來,跟高福兒說:“高總管,請你退回去給爺,就說奴婢手指這麼點小事也勞貝勒爺想著,實在是擔待不起。”高福兒卻眯著三角眼笑嘻嘻的說:“姑娘,要是我沒把東西送到你手上,咱們爺就該責罰我了,你好歹體恤著我收了東西,話,還得你自己跟爺去說……”我發了個愣,他就把瓶子塞到我手裡,又說:“姑娘,我說句不中聽的話,怪不得咱爺疼你,昨兒你唱的那曲兒,嘖嘖,真是好聽。”一頭說,一頭擺擺手走了。
我自己研究了一下手指,也就一個指甲齊根斷掉了而已,指甲可以再長,彈琴也可以戴假指甲的,我最討厭婆婆媽媽了,於是順手把小瓶往哪兒一放,轉眼就把這事忘記了。
又提心弔膽過了好多天,什麼事也沒發生,我才漸漸鬆懈下來。自嘲的想,看來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那些阿哥爺要什麼樣的美女沒有?而且每天勾心鬥角,哪還真的會記得我這麼個小丫頭?於是一顆心放下來,照常生活。
戶部追繳虧空的事還沒有完結,京城又出了件大事。康熙微服出宮私訪,正好碰上秋決犯人在菜市口殺頭。一個富戶人家居然花錢買了佃戶來代死,被康熙親自發現,龍顏震怒,立刻要求停止一年人犯勾決,整頓刑部,清理冤獄。這件差使卻是派給了八阿哥,四阿哥他們戶部的差使在中秋節之後被迫由皇帝親自出面停止了,雖然說事情早已計議好,但委屈落到眼前,他們還是顯得有點失落,經常沒事就到書房鄔先生處盤桓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