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常的冷靜中,我覺得自己被抽空了所有的表情和語言,別人說什麼,我就做什麼,送飯來,我也動動筷子——但吃進去的食物就像能把我的呼吸也一起噎住,所以這幾天來,我只不停的喝湯,一些胤禛叫人弄的不知道什麼湯。
沒有表情和語言,我的腦子裡卻總是一刻也停不住的,神經質的過著很多很多東西……所有過去的事,過去的人,還有現在可能正在發生的一切……目前太子位還空懸,但我記得二阿哥不久就復位了,但其他阿哥們各據勢力,康熙正在暗中嚴密觀察著他的每個兒子的動向,而他們那天居然在前門大街上慫恿侍衛打架?……他們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夠快?……以精明著稱的康熙不可能不知道這一切……不過說到精明,後世都知道,創立密折制度,建立自己專有的特務機構——愛新覺羅胤禛才是精明得最可怕的一個,雖然沒有落下什麼好名聲……但眼前這個他,不是歷史中一個遙遠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的在我眼前,我曾經近得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看看正在伏案疾書的胤禛,他雙眉微縮,面無表情,目光專注,正在寫什麼重要的書信?文件?……不管怎麼樣,至少他此時願意保護我……
什麼都不知道,對我來說是一種可怕的折磨,我就在這一無所知中茫然等待。
但究竟在等待什麼?連我自己也不敢想……
第二天,胤祥居然單獨來見我。
被他看到的那一瞬間,我瑟縮了一下——無法忘記那天晚上,我狼狽的樣子,而他們,卻一個個衣冠楚楚……
見我這個樣子,他突然頓住腳步,低頭短促的出了一口粗氣,才沉重的抬起頭,擠出一個笑臉:“凌兒,你……別怕。我來看看你……”怎麼咬牙切齒的?我皺皺眉,站起來,無言的給他倒了一杯茶。
他仔細的觀察了我一會,我也茫然的看著他。他左眼下的顴骨有一片淤青,下巴也破了,看樣子擦著藥膏,已經在恢復了。我嘆氣,他們這樣身份的人,哪怕是受這樣的小傷,恐怕都會有不知道多少奴才要因此獲罪了。如果這罪落到我身上,誰還救得了我?
“凌兒……你……你不要這個樣子了!我就是為這個來的,你知不知道你瘦得什麼樣兒了?叫人看了心裡發糝……聽說你每天不哭不笑,像鬼魂似的?你聽我說,在外頭,四哥他為你把心都操碎了,你不要再讓他難過了!”
在外頭?我就是想知道在外頭發生了什麼,抬頭看他,希望他能繼續說下去。
胤祥急躁的站起來走到我面前。
“這些天四哥難過得都沒睡好一個囫圇覺,聽說他天天都守到你睡著了才眯一會?四嫂也來問我,說四哥這些日子都沒回後面去了。你看他眼熬得全陷下去了……”
“四哥知道,你心裡頭轉不過來,一時不能跟他好好說話……聽梅香說,鄔先生這些天把案頭的筆一支支全都折斷了,手也扎得不成樣子……今天是先生說的,你不能再這個樣子了,我才過來……”
他轉身,似乎想來搖搖我,但是手遲疑的停在半空,又狠狠的在空氣中落了下去。
“凌兒,你聽我說,以前大夫就說了,你身子虛弱,積弱積寒,須得一直調養。鄔先生說近日觀你氣色,積鬱積怒在心,而無可發泄,聽說這麼些天來,你甚至沒有哭過?五臟積鬱,內體必然受損,這是醫之大忌啊!說不定哪天,你就……那四哥肯定也會撐不住的,如今這局勢,他千萬不能出一點岔子……”
聽了這麼久,才找到話縫。我打斷他,語氣冷漠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十三爺,您這番話,我都聽明白了,您能聽我幾句嗎?”
他愣愣的看著我:“鄔先生說,就是要你多說話,發泄鬱氣……要是能哭出來更好……”
我直接問道:“王爺他如今不讓我知道外頭的事,我只聽說十三爺那天和九爺的人打了起來,請問十三爺,既說到如今局勢,如今究竟怎樣了?”
他說:“不讓你知道,四哥這是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