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的胤禛在只屬於我們兩個的時間裡艱難的開口了:“凌兒,鄔先生說得對,太子遲遲沒有動作,皇上想必早有準備,八弟他們還不知道在背後做了些什麼——你已經不能留在這裡了,太危險。”
他說得很快,很低,但我聽得很清楚,也毫不意外。
“我要去哪裡?能回江南嗎?”我壓著自己的聲音,不讓它哽咽。
“不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凌兒,你知道喀爾喀蒙古嗎?”
喀爾喀……蒙古?聽上去,像是蠻荒的西域。
“你聽我說,喀爾喀蒙古是康熙三十年才歸入我大清治下的,都是由各部大汗管轄,我大清官員勢力無法在那裡施展,就算皇上有所耳聞,也無法深究其實。總之,我會替你安排好一切,你只要等我接你回來。凌兒,我說過,我會保護你。”咬牙切齒的說完最後一句話,他狠狠的把我揉進懷裡。
還能說什麼?原來命運早已安排好了戲碼。就連強悍如胤禛,現在能做的也只有貪婪的向我索取更多更多溫柔,仿佛我們不再有未來……
“嘩啦”一聲,我在書房窗前迫不及待的展開了一張大地圖,這是康熙三十年,康熙親自率大軍西征,平定準噶爾部,確立對喀爾喀蒙古的直接管轄之後重新畫定的全中國地圖。
第一眼,兩個感受:一是此時的中國面積大得真是很可觀,在我印象中的“雄雞地圖”的背上和頭上,都增加了厚重的一大塊面積。二是,什麼該死的喀爾喀蒙古?原來就是“雄雞”背上的那一大塊面積,就是後來的外蒙古,蒙古人民共和國!
跌坐在椅子上,我瞪著那在清朝完蛋之後就將被分裂出去的一塊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曾經去過21世紀的天山山脈和阿勒泰山脈旅遊,那裡的確很美,還記得嚮導介紹說,那裡春季多風,夏季多雨,秋季涼爽,但有著寒冷而漫長的冬季。阿勒泰山脈正是後來的外蒙古、滿族人稱之為漠北蒙古的喀爾喀蒙古地區與後來的新疆地區的西部分界線。也就是說,喀爾喀蒙古,是東臨黑龍江,西到阿勒泰山脈接新疆,南與內蒙古相連,北俄羅斯接壤,差不多已經靠近西伯利亞的一大片廣袤土地。
聯想到沙塵暴,看看那地圖上註明的一塊塊戈壁沙漠、雪山草地……我幾乎是被流放了。唐時說的“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我要去躲藏流亡的地方,出了陽關還有三千里……
連高明的鄔先生也不試圖安慰我,我只好自我安慰。怎麼說呢?我不是曾經很嚮往自由的馳騁在大草原上嗎?我不是覺得這你爭我奪龍潭虎穴似的北京讓人壓抑嗎?這下好了……我有這麼大的一塊未知土地可以去探索。胤禛會把我安排到哪裡?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他和蒙古人有什麼特別可靠的交往,倒是八阿哥,以前好象聽說過很受蒙古王公的推崇。
馬上就要面對陌生的地方,未知的十年了,突然很想念胤禛,我才發現自己在過去幾年裡有多麼依賴他。在房間裡胡亂踱了幾步,恨恨的說:“老天爺到底是怎麼了?這雨下了多久了?沒有停過一天的。”
鄔先生回答我:“這是到了黃河汛期了,直隸河南山東一帶必定有澇災,督建黃河河工並賑災這些年都是王爺和十三爺他們在辦的,今年又有得王爺忙了。”說話間還不到晚膳時分,小丫鬟已經點了燈上來,因為陰雲密布,天色已經黑沉沉了。
“四哥呢?”胤祥什麼人也沒有帶,一個人搖晃著大方步踏了進來。“還沒有回來,十三爺沒有和王爺一起嗎?”
“下午四哥去戶部我還跟在他後頭呢,不知道怎麼著一轉眼就不見人了……凌兒,你什麼時候連這個也研究起來了?”胤祥從我身後探頭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圖。
鄔先生突然說:“十三爺的外公,土謝圖汗部的札薩克多爾濟就是喀爾喀蒙古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