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奇怪得讓我忘了自己原本該說什麼,只覺得如果她是個男子,一定是集東西方男性優點於一身的超級美男。
“哎?你們大眼瞪小眼做什麼呢?”
“胤祥!?”
“你做什麼去了,他們呢?碧奴呢?知不知道嚇死我了?你拉我去哪?……”
不由分說把我拉出好遠,一把把我舉上馬背,神色既像憂傷又像是歡喜的胤祥才笑道:“在集市上看到有人賣些好玩意,你一定喜歡……”
沒顧我的抗議,胤祥帶我去到城中房舍還算乾淨整齊的一段街道,雖然已經是夕陽西下,這裡的商販們卻依然很紅火,人來人往,討價還價,倒也是一派繁榮景象。
在一處大宅子門前,胤祥翻身下馬,我一見那架勢,便忍不住笑道:“你弄什麼鬼呢?這宅子必是哪家蒙古王爺、頭人在這裡的宅邸,怎會擺出貨攤賣起東西來?瞧著也不成樣子!賣東西也就罷了,你又讓老武、阿將軍守在這裡,不倫不類的,算什麼?”
“呵呵,先別忙說,你來看看這些東西。”胤祥看上去胸有成竹。
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我下馬走近,漸漸發現不對,那樣精緻一對兒花樣對稱的掐絲琺瑯小花瓶,在京中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都能有的;也那樣一個看似灰不溜秋的小手爐,爐底有豎排陰刻“張鳴岐制”篆書款,古樸大氣,卻是明代爐聖張鳴岐所制的紫銅手爐,在琉璃廠也不是誰都能淘到的寶貝。輕輕撿起角落裡一個捲軸,江南水鄉的濕潤氣息仿佛撲面而來,那樣氤氳晨霧中的青磚路,一角如黛遠山,輕舟一葉悠悠搖晃著岸邊一位江南女子惆悵的夢境和長發……
我原本以為那只是我思鄉的一場幻覺,但右角水天相接處,圓潤飄逸的行楷是鄔先生在對我說話:“魂兮歸來憶江南……魂兮歸來憶江南……”喃喃念著,不用抬頭,已經知道悄然站到了在我面前的人是誰,滿眼的淚像是要決堤,卻又笑了:“胤禛,我還以為,你就這樣把我丟在草原上了。”
哄然叫好聲此起彼伏,我站在擁擠的人群中,和人們一起笑著,但我可不知道哪匹馬兒奔跑如風讓我激動,或者哪位騎士馬術超群讓我讚美,轉頭與胤禛相視而笑,兩個人十指緊扣,躲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滿足得像兩個偷吃到糖的小孩子。我戴著難看的大帽子遮住了大半個臉,穿著普通的蒙族服裝,看看胤禛戴的那頂從牧民家借來的大氈帽,總是忍不住笑。
“凌兒,你還笑我?自己打扮得跟牧羊姑娘似的。”
“我就是笑你怎樣?貨郎倌兒……”
胤禛只能待三天,聽重新戴上那個假辮子,裝成滿洲商人的性音悄悄告訴我,若不是胤禛堅持日夜兼程趕路多擠出兩天,他們原本只能待上一天就得往回趕。我還知道了,昨天胤祥臉上那既喜且憂的表情,來自於胤禛帶來的消息:胤祥做父親了。我們出發時,他府里福晉已有了身孕,今年春天,他的第一個兒子出生了,胤禛給那孩子取名弘旺。雖然大家忙著恭賀胤祥,一團喜氣,但胤祥的傻笑里,總是抹不去隱隱的憂鬱。
入夜,烏爾格亮起了一年裡頭最多的燈火,連因夏日漲水不易渡河的圖拉河南岸都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我拉著胤禛的手,漫無目的的在夜色掩護下自由的亂走,每每默然相望,卻欲言又止。
“呵呵,凌兒你到底要走到哪裡去?聽說跟著圖拉河向西,就會一直去到那連日月星辰都不一樣的西域蠻荒之地呢。”
聞言回頭,胤禛身後是烏爾格的萬家燈火,溫暖光芒映照下他原本線條硬朗的輪廓也變得柔和。以前那個強硬霸道的胤禛、小氣陰險的胤禛,同時也是在我身邊心細體貼的胤禛、溫柔堅定的胤禛,我知道這份愛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質疑,微微痛楚的幸福感牽扯著每一下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