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耳聞,怎麼十四爺和我說起軍事來了,凌兒可不懂。”
“我說了,你就懂了。”胤禵淡淡的笑,語氣輕柔和緩,我卻突然聯想到胤禛真正發怒時,比這更輕輕淡淡的模樣,和那幕我曾親眼見過的駭人情景,在這溫暖如春的屋子裡居然由心裡泛起一個寒噤。
連忙穩了穩心神,安慰自己:李衛是光明正大來往的押送糧草官員,又是胤禛的人,胤禵總不能攔住他對他下殺手吧?
“人都說當初色楞進兵,急躁冒失,但我管著兵部,調兵錢糧我都一清二楚,那不是他自己的主意。雖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但凌兒你總該知道,當年十道金牌還是硬生生攔回了岳飛,以史為鑑,可驚可嘆啊。試想,若我大軍要發兵決戰,朝廷卻不發糧草;若我明明當退,聖旨卻定要我進?該當如何?”
他剛說完第一句,我已經意識到他說的是此時清朝最隱秘的軍國要務,聽到後來,越聽越是驚心。的確,當年南宋朝廷被奸臣左右,岳飛率領岳家軍節節勝利,正要乘勝滅敵,卻從後方急傳十道皇帝聖旨金牌,要他回朝,岳飛深知朝廷黑暗,無奈收兵,被秦檜派人殺於風波亭,這個典故伴隨著岳飛之忠義蓋世,被世人熟知。如今胤禵竟然用這個來比喻……
“你見了李大人。”胤禵緊接著就說道,我還正在想著他前頭的話,反應不及,更不知該否認還是該裝傻,看了他一眼,心裡十分懊喪不服:認識他們兄弟這麼多年,連胤禵都這般厲害起來。我就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最笨的一個?
見我的表情,胤禵點點頭,顯然已經得到了最後的確認:“不但我,連八哥九哥,我們兄弟實在佩服四哥啊,時間越長,才越瞧出來,能得你這樣的女子傾心不移,連府里出來個小廝都是人精兒——你瞧瞧李衛。現在李衛這一去,我攔不得,動不得……”
他又突然盯死了我,漫不經心的語氣突然就結了冰:“我們兄弟是怎麼回事,你都知道;我方才說的話,你也該明白,如今四哥就有這個本事,讓我大軍後方不寧!皇阿瑪正眼巴巴等著我平定疆土的捷報,要是我大軍沒有糧草,困守愁城,甚或步色楞後塵敗落在這裡,我胤禵立了軍令狀的,決不活著回去丟我列祖列宗的臉!現如今四哥必定因你而惱我,若是他為難我,我該如何?”
我從沒見過胤禵如此咄咄逼人,但更不願露出怯色,鼓起勇氣說道:“雍親王一心為了大清天下,怎會因凌兒一個小女子在關係大清疆土的軍國大事上因私廢公?大將軍王多慮了吧?”
“多慮?皇阿瑪把這副沉甸甸的擔子交給我,我只怕慮得少了……當然,也不完全是因為你……”胤禵站起來背著我想了想,嘆息道:“既然讓四哥都知道我手裡藏著你這個寶了,總不能偏了九哥吧?凌兒,三十萬大軍和西北邊疆安危在我一身,我不能不謹慎行事,你不要怪我。”
他的嘆息讓我想起在八阿哥府的時光,只有他常為我解圍,那時我只覺他溫文善良,但眼前他這個話,讓我心頭一緊:難道他為了要讓八阿哥九阿哥幫他在戰事後方決策上制衡胤禛,竟要把我交給九阿哥?
傷城
胤禵重新踩著寒風而去,留下我一個膽戰心驚的想了又想:胤禵之前說過的話已經表明他在自立門戶,就算仍然需要八阿哥九阿哥的力量幫助,終歸只是互相利用,所以拿得棋子在手,總比交到別人那裡更合適,他應該不會把我交給九阿哥才對。
雖然如此,我還是不安了一整天,剛入夜,胤禵照例來給我換藥,還破天荒的陪我吃晚飯——之前大概是為了避嫌或者不讓我尷尬,他除了換藥之外都不會和我單獨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