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這……我住這裡?不太妥當吧?”
“這是皇上吩咐的,怎會不妥當呢?姑娘請放心歇息,不信你看裡頭琴桌,還擺著皇上特吩咐放在那的琴呢,說是姑娘你的!”李德全笑道。說完,他也不管我的反應了,直接往外叫人打熱水來,又對我說:“撥給姑娘的宮女太監在外頭等著,我這就去叫他們來磕頭,再打水服侍您沐浴更衣…”
我的琴?驚喜轉身,白色天鵝絨的帷幕是貢品,裡頭又有銀白綴玉結子瓔珞錦緞做帘子覆著一面大玻璃座鏡權做屏風,繞過鏡子,方是兩進深的臥室,梳妝檯前果然放著一盞小小琴桌,上面端端正正擺著鄔先生送我的琴。康熙六十年,胤禵戰事大捷回京之後,我深感前途未卜,不知又要怎麼輾轉才能安定下來,不想讓這把珍貴的琴再次重複失落在路途中的危險,於是托年羹堯仍把琴帶回京城,請鄔先生暫時替我保管。
琴桌上方,掛著那副踏雪賞梅的畫,“不為繁華易素心,不為繁華易素心……”我撫摩著畫中人雪白豐盈的面頰,喃喃念道,“如今呢?”十年過去了,我是否早已滿臉風霜?十年分離,五年沒有見面,世途多艱,那愛……是否也時移事異?
不管怎麼樣,這琴在,鄔先生的畫在,總算是……到家了嗎?
慢慢坐到床上,忍不住拿兩隻手捏緊兩個血管里跳動得像要爆炸的腳踝,身體自然的蜷成一團,我尚未完全放下的心絲毫不能抵抗如此放鬆的姿勢帶來的誘惑,這種情形好象以前也發生過——眼前一黑,昏睡過去。在知覺消失的前一刻,好象還聽見了李德全在說什麼……
周圍好象總是有人走動,又有人在輕聲說話,我努力的聽,也聽不見那說的是什麼,急得全身都痛,這時又有人來拉我的腳,雖然動作很輕、很輕,但我的左足踝分外敏感——有人看到了我的小金鎖,有人要搶走它!
“不要!”我猛的一蹬,渾身是汗的掙扎醒來,一個人剛剛抬起頭來,關注的看著我,一雙大手還捏著我的雙腳泡在熱水裡,卻被我掙扎時濺起來的水潑得孝服前襟全濕了。他見我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低頭也看看自己被弄濕的衣襟,卻心情很好的向我笑起來。
“……皇上?”我連忙想收回腳,他卻用力握住我的腳踝不讓我動,假意壓低聲音兇狠的“威脅”說:“你叫我什麼?再不好好叫一聲,看我饒不饒你!”
他根本不是一個會“凶”的人,把惱怒擺在臉上還真不習慣,說著,自己倒又笑了。
“胤禛……”我也笑了,但臉上熱乎乎一片,不知道哪裡來的全是淚水。
“又哭又笑,不害臊……”胤禛笑著逗我,輕輕捏捏我的腳,他身後,李德全大概是聽見了動靜過來,剛從紗幕後伸個頭進來要問,一見我們這場景,嚇得飛快縮回脖子。
“李德全!”胤禛叫了一聲,安撫的向我笑笑,站起來,“你這老奴才!跑什麼?給朕回來!”
“哎!老奴在,老奴沒跑……”李德全連忙又踮著腳尖走進來,“老奴是瞧著屋裡頭悶,去開開外頭窗戶去去炭氣……” 一邊說著,一邊拿個手巾擦胤禛前襟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