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緊抿著唇,目光一直望進我眼底。
“阿依朵和十三爺一樣,是極重情義的人,還記得我們匆忙逃離烏爾格時,她攔住追兵,唱著‘鴻魯嘎’遠去的身影……她為了邊疆安定和親給那個老病的親王,已經犧牲過這幾年的青春了,我真想看見這世間多一些讓人高興的事,真希望她餘生幸福……皇上,你可以讓他們也成為一段佳話,就像紅拂與李靖、卓文君與司馬相如……你忘了?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啊!”
他一直沉默的聽著,與他視線膠著的我卻漸漸笑了。
“……凌兒,你竟敢幹涉政事,都是我把你寵壞了。胤祥,連夜發密旨給岳鍾麒,若見到純訢公主,要她立刻回京,朕就不治她的罪了,岳鍾麒嘛,先記下罪名,待立功補過。”
胤祥立刻撣撣馬蹄袖,利落的單膝跪地行了個禮:“謝皇上恩典!臣弟這就去辦!”
他的動作那麼快,好像擔心皇帝會改變主意似的。我看看他們兩個,急得站起來叫住胤祥:
“等等!”
轉身問胤禛:“皇上,就這樣嗎?就讓她回來,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還想如何?朕說過了,不能冒再起戰事的險。”
天哪,他怎麼這樣難說服?
“怎麼會呢?喀爾喀蒙古?蒙古根本沒有漢人那麼多規矩,就算萬一有的人別有用心,我相信胤祥和阿依朵也能安撫,何況成袞札布初小王子已經長大,開始主理全盟事務,他一定會為阿依朵的幸福高興的。至於‘改土歸流’,他們兩如果能在一起,作戰一定會更有士氣,也會有更多謀略。皇上,明明可以的,為什麼?……”
胤祥提醒我似的,在一旁說:“皇上不治他們的罪,已是皇恩浩蕩,純訢公主還在前裕親王一年喪期之內,若是此事傳出去,朝廷顏面無存。”
“他們有什麼罪?愛也是罪嗎?何況他們的愛完全沒有傷害其他無關的任何人。至於朝廷顏面這種荒謬的東西,可以先不要讓人知道,等阿依朵服孝喪期已滿,再由皇上指婚嘛。”
胤禛和胤祥交換一個不可思議的目光,胤禛向我笑道:“凌兒,你這話是認真的?”
“怎麼?這很好笑嗎?”我不理解。
言談舉止、應對禮儀,我已經完全是一個古代人了,但近二十年時間遠遠無法改變腦海深處的思想和意志,稍微深入,這種稜角就無法掩飾,我始終無法真正融入。
向胤禛走近兩步,借著月光讓彼此可以看得更清楚:
“還不夠嗎?除了前面說的一切理由,這種不合時宜的愛有多麼辛苦,我以為你都知道呢。假如換成我們自己,我知道你受了傷,在戰場上隨時有性命之虞,那是什麼感受?明明願意為彼此付出一切的兩個人,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躲著所有人,藏得遠遠的等待著,一年又一年,那是什麼滋味?”
胤禛這才真正吃驚的看著我,用那種比暗夜的天空更捉摸不透的幽深目光。
“我在那樣難過的時候,偶爾會在心中質問上蒼和命運,還會討厭這個時代,更痛恨那些所謂的聖人禮儀、朝廷顏面,面子能和幸福相比嗎?用一生的苦換一座冰冷的牌坊,值得嗎?現在你就左右著他們的命運,他們明明可以幸福的。已所不欲,勿施於人,難道你不能對他們的心情和痛苦感同身受?難道你忘了?”
我轉身看看退到黑暗一角里的胤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