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傅雲錦出現在清平鎮時,忽然生出一股別樣的情緒來。一去幾年,再次回到這個地方,物是人非。她有種近鄉情怯之感,心跳都快了幾拍,眼圈兒都紅了。走的時候,路口的那棵棗樹還壓在初雪之下,今次回來,棗樹枝葉茂密,上面還掛著幾顆熟透了的棗果兒。她慢慢彎下腰,撿起落在樹下的紅棗輕輕咬一口,味道一如記憶中的那般甘甜。
清平鎮的牌匾更加破舊斑駁,酒肆客棧里的人三三兩兩,街道上的行人意興闌珊。看來上官容琰這一亂,這個平靜的小鎮也受到了波及。
傅雲錦走在街道上,看著這個熟悉的小鎮。清暉藥廬的布招牌在風中懶懶招動,那個上了年紀的老大夫已經不坐鎮在藥廬給人把脈開藥了, 換了他的大徒弟方安坐診。
雲來客棧的那個刻薄老闆夫妻依舊對夥計罵罵咧咧,傅雲錦咧嘴輕輕笑著,坐在了雲來客棧的門口的石階上歇口氣,耳邊的謾罵聲不絕。
“你這個懶胚子,叫你偷懶,叫你偷懶,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養了頭豬都比你強!”老闆娘手裡拎著雞毛撣子對著小夥計指著他的鼻子叫罵,時不時揮起雞毛撣子朝小夥計招呼過去。客棧里的吃客都坐在看戲一樣聽老闆娘叫罵,偶有幾個勸話聲“算了,算了,還是個孩子……”
小夥計木楞楞得挨著老闆娘的打,任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傅雲錦看著這熟悉的場景,想起她第一次與容曄,哦不,那時候的他還是天華,帶他來這個鎮上在這家客棧吃飯時的情景。那時候客棧里的小夥計不是眼前這個胖乎乎的少年,而是聶九,聶九,不知現在他伴在容曄身邊如何了……
由於傅雲錦衣衫襤褸,走在街道上的人之將她當成了乞丐,並未多加注意。這時,老闆娘罵累了,插著腰歇氣,眼角偏見傅雲錦坐在她家台階上,忙走了過來轟她:“你個髒乞丐,誰讓你坐我家台階上的,去去去,破壞我家生意,走走。”
傅雲錦撐著樹枝站起,對著老闆娘抱歉笑笑往旁邊走開。身後有人說話道:“哎,這世道,消停了沒幾年又亂了,哎,你們看看,這街上多了多少乞丐,哎,說不定過不了多少日子,我也會變成乞丐……
三個“哎”像石頭壓在傅雲錦的心上,亂世亂世,一亂百姓苦,她的腳步沉重,眉頭深鎖。
“賣筐子嘞,結實的編筐嘞,來來來,看一看喲,結實的編筐嘞……”熟悉的粗獷的聲音,熟悉的吆喝聲,是趙大叔!
傅雲錦往旁邊看去,毛絨絨的絡腮鬍子裡添了不少灰白的鬍鬚,黝黑的臉上多了幾道褶皺,盤起的烏髮上面多了幾縷白髮,但是那堅實的腰板依然挺得筆直,他依然是那個對她照顧有加的趙啟山趙大叔。
她的喉嚨一哽,眼圈又紅了起來,慢慢走到他跟前輕輕喚了聲:“趙大叔?”
正吆喝著擺弄編筐的人身形一頓,抬了頭仔細看了看眼前的乞丐,過了半晌,他丟開手裡的筐子激動道:“你是雲丫頭!”
傅雲錦含著眼淚點頭,哎哎喚著:“大叔,我回來了。”
趙啟山寬大溫暖的大掌一把摟住傅雲錦,拍著她的後背:“雲丫頭,你可回來了……”他黝黑的眼皮周圍微微泛著紅,“你不知道你大娘有多擔心你,寶梅有多想你。”
傅雲錦哽咽著點頭,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自阿爹離開後,多虧了這些人的幫助,趙大叔一家對她像親閨女一樣關心:“對不起,大叔,叫你們擔心了。”
雲止下折果。趙啟山拉開傅雲錦,喃喃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再仔細地看了她一圈兒,左右看看她周圍問道:“孩子呢?怎麼不見小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