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前方老樹道:“宮裡也有棵這樣的大樹,樹的根部也有著這樣密密的草叢,可那樹的枝幹近根部有一個小窟窿,卻只有四哥和我知道。”
他微微含笑,神情間帶著悠遠的懷念:“每回我被師傅單獨留下責打後,都會跑去那棵大樹下,那個窟窿洞裡總有張四哥留下的小紙條,上面或是寫著個笑話,或只是簡單的幾個字,看著它們,我心中的氣惱委屈不知不覺就消失了,好象四哥他一直在我身旁安慰著、鼓勵著。”
宛琬聽得有些失神,他口中的四哥和昨夜抽打她的四爺是同一個人嗎?那人也有如此細膩的情感?
十三阿哥望著她痴痴的表情,啞然一笑,“宛琬,你還涉世不深,有許多時候你的眼睛看見的並不就是真的,你所認識的人也並不只有你以為的那一面。往往,你對別人懷著一腔熱血卻最終會被傷得遍體傷痕,到那時你又該如何自處?”
“十三爺——這是什麼意思?好好的你幹嗎給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他最後那句話時的語氣聽得宛琬毛骨悚然,讓她有種跳進是非漩渦的錯覺。
十三阿哥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卻幽幽冒出一句:“四哥已經讓人去辦畫薇的事了,你放心,這兩日就會辦妥的。”
“真的嗎?太好了,呵呵,這頓打總算沒白挨。”宛琬高興地跳了起來,擊掌拍腿,旋即齜牙咧嘴的倒抽冷氣,卻依舊眉眼含笑。
十三阿哥微掀嘴角,凝視著她,昏昏天光下,她的雙眸分外明艷,仿將天邊的霞光全收入了她雙眼。她的喜怒哀樂都溢於顏表,他忽就不忍讓她也早早帶上面具,收藏起喜怒哀樂,她如現在這般活得簡單些不更好嗎?那些事,日後她總會慢慢明白過來。
一晃三日。
宛琬早按耐不住地央求十三阿哥帶她到畫薇新搬處瞧瞧。
不待馬車停穩,宛琬搶著跳下車來,疾步上前聲聲急叩。
“來了,來了。”吱的一聲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打開了門,“你找哪位呀?”
宛琬一把推開了他,直往裡,統共才四間房的小院,一目了然。她轉了一圈只看見一粗使老媽子和剛開門的小廝,就再無其他身影。
宛琬心下一慌,扭頭急呼十三阿哥:“十三爺,是這裡嗎?她人呢?”
倒是十三阿哥鎮定,轉身拉住那小廝問前幾日住進的白衣女子去了何處。
宛琬忍不住插言:“十三爺,會不會是凌普他們找了過來,把她給帶走了?”
“爺,你們說的那位姑娘沒人來帶她走,是今一早她自己走的。前兩日剛來時她還挺高興的,就是不太愛說話,常一人坐那發呆,可她發著呆也會不由自主的笑出來。直到昨日裡有人來給她送了封信,她看完後,臉色就不對了。哦,她還和那送信人爭了幾句,後來那人就走了。聽王媽說她整宿都沒睡,枯坐到天亮,自己就走了。”小廝竹筒倒豆般劈啪說了一通。
“有人來送信?來的是男是女?她們都說了些什麼?”宛琬聞言詫異,顰眉追問。
小廝撓撓頭皮,想了想道:“來的是個女的,一看就是富貴有錢人家的,穿著身紅衣,她外面還停著頂轎子,她一個人進來的。”
小廝掐起喉嚨學女子的說話聲:“紅衣女子說:‘原來你是這般模樣,的確絕色。這是他讓我給你的,說你看了就明白。’白衣女子看完信後問她:‘你不覺得,無論如何,他欠我一個交代嗎?’紅衣女子笑道:‘這世上誰欠了誰,誰負了誰,真要計較,哪計較得過來?’白衣女子又問:‘可是四年的光陰就只有這麼兩句話就打發了?’紅衣女子依舊笑言:‘是,說得倒也有理,你就去找他理論吧,不過千萬不要一哭二鬧三上吊,通常只有笨女人才會做那樣的事。’隨後那紅衣女子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