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淡笑不語,俯身隨揀起枚鵝卵石,輕輕向天抬起了手,仿佛有顆流星自他袖中飛出。黑暗夜空剎那綻放出一片銀花,映著沿湖遍地聳立的樹,火紅的楓樹、嫣紅的橡樹、金黃的落松、米黃的白樺,重重疊疊,濃淡紛呈。
宛琬目瞪口呆地望著那片如幻如夢的璀璨,像風般,飄逸、釋然;如火般激情、酣暢;似水樣輕柔、舒適。她眼眶有些潤潤的,胤禛輕擁她入懷,呢喃道:“年年同我共賞煙花好不好?”
宛琬心潮澎湃,眼波逐流,轉身緩緩迎上他專注的神色,面上漸漸染紅,燦若朝霞,輕柔道:“傑丹姆。”
胤禛眼露詢問。
她輕輕道:“它的意思是:‘今夜讓我們跳舞吧。’”宛琬隨即吹起了口哨,星空下飄蕩起月亮河悠揚的旋律,她將胤禛的雙手擱置她腰間,打著響指,緩緩晃悠著身子。
月色撩人,火樹銀光傾瀉大地,風隨著歌聲在夜空中任意遨遊,滑過倆人搖擺的身影,帶著流星的光芒,拂過山水,融化了塵世的情感,他如夜深沉,她似星燦爛。
備註:傑丹姆(Je t‘aime)——法語:我愛你
正文 第十九章
一中年青衫儒士隨著前面引路人疾步而行,雍親王府一路走來重樓復閣,橋作九曲,兩旁古木千章,皆有參天之勢,鳥啼花落,如入深山,雖全為人工卻狀若渾然天成般。青衫儒士無心一覽,只見前方一閣臨湖,靜如隱庵,極其幽僻,為雍親王府福晉誦經居所。
青衫儒士停下步履,待人前去通稟。
片刻,安嬤嬤親迎來,殷勤笑道:“葛先生裡邊有請。福晉這舊疾都有年頭未發了,不知怎的竟又犯了,請了許多大夫,還是先生的老方子好,只煩勞先生特意跑一趟。”
青衫儒士並不附言,只隨她入內。
福晉依窗遠眺,籬東菊盛,可惜百花中她獨愛牡丹。她忽有些發喘,這自娘胎帶的痼疾,久治不愈。阿瑪府中有一幕僚葛文追,原姑蘇宿儒,善畫松菊,工隸書,後經服其開藥方,治癒痼疾並多年未發,才知他深藏不露,醫術不遜國手。
福晉聞聲轉身,青衫儒士澄靜緘默,立與一旁,可不正是原府邸故人。
安嬤嬤屏退四周丫鬟後恭身退下。葛文追上前探指仔細診脈,略略蹙眉。
福晉淡淡一笑,道:“怎麼了?葛先生向來直言,但說無妨。”
葛文追又認真地切脈聽了一遍,道:“福晉太過傷神,如能放下煩憂,服以補劑,靜心調養,自能痊癒。只是聽安嬤嬤說這兩日福晉不憐惜自身,常常獨坐於晨藹中,福晉還自病中如何能冒曉寒?”
福晉微微搖頭:“偏她多事,先生死生有命,無需多慮。不過日後我會當心。”
葛文追自袖中取出一羊脂玉瓶,欲遞於福晉,又有三分猶豫。“奴才已按福晉托人送來的方子親自配煎製成了百枚冷香丸。這丸用材均為珍稀香料,久食雖能讓服用之人散發出特殊香味,嗅之可起催情作用,可這方子中有二味仙草毒性太大,如要發揮功效,毒性就不能除盡,只怕長期服用,服用之人不僅難以受孕,而且無疑飲鴆止渴,等同慢性自殺。”
福晉臉頰微有顫意,一掠而過,淡淡道:“阿瑪從前總說府中還數葛先生辦事最為老成,果然不假。先生但請放心,素心也從來不是不知分寸之人。”她伸手取過玉瓶。
葛文追再不多言,起身告辭。
難以受孕?早在生完弘暉她便知此生已永無機會了。而人生百年,終歸一死,無望的日子活得那般長久又有何歡?福晉打開瓶塞,芳香四溢,果然所用均為極其珍貴的藥材啊,她微露笑顏,將一丸送入口中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