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琬搖晃著頭,小手抓住撫摸自己的大掌,不知在亂咕噥著些什麼。
“好了,好了,”胤禛瞧她扁嘴模樣,手中不由摟緊了幾分。“聽禪吟詩烹茶橫笛撫琴習字塗鴉統統都由我來,小東西只要陪著就行了。”言罷又透著三分自嘲道:“倒忘了吟詩也不是吾之所長啊。”
“去。”宛琬忍不住笑了,啐他一口,她乍然轉頸,嫣紅的軟唇不經意印上了他因凝視而低垂的臉。
“嗯?”宛琬細小的呻吟湮沒在他熠熠生輝的眼神中,手指死死的拽著裙擺。胤禛托起她柔嫩的小手,吻了下,低聲呢喃:“小傻瓜。”一把抱起宛琬,“走嘍,咱們下棋去。”
琴棋書畫中,宛琬惟獨下棋倒頗有幾分天賦。
琉璃棋子,黑白二色。
他落子步步穩健,胸有大局,她卻是快打快殺,氣勢凌厲,倒也逼得胤禛只能用出全力,聚精會神應戰。
“宛琬,圍棋是讓人怡情養性的,不煩不擾,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胤禛說罷緩緩落子。
“不,下棋就是要贏,這棋局自始至終,棋手所作的一切努力,不都是為了能使自己棋子存活而斗。”宛琬信手落子。
“我知道圍棋的巔峰境界該是全盤變化瞭然於胸,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人家現在還體會不來。”她頑皮的皺皺鼻子。
胤禛定睛瞧棋盤,他的黑棋似乎略略占優,但宛琬的白棋卻忽地奇兵旁出,放出劫爭。激戰正酣,他心下好一番細數,才算出黑棋多出幾目。可圍棋素有‘逢劫先提’之說,他已縱身劫中,四劫成循環之勢,只能打劫到底,四劫循環,不增不損,此為長生之劫,一場和棋不經意間翩然而至,終以和局收枰。
兩人棋逢敵手,下得痛快淋漓,不約而同抬首凝望笑意盈盈。
驀地,門外傳來輕輕叩門聲。
胤禛打開文書細看,眸中透出熾熱光亮,原是太湖河堤已全線合攏,想著明早便要返京,兩人都無心再留,喚人早早用過飯後,下山趕往河堤。
暮色中的湖面靜得像面臨照的鏡子,遠遠幾縷炊煙,在山谷中疏疏落落的升起,風裡送來清新的濕氣,沁人肌膚,讓人遍體生寒。
胤禛將宛琬從輪椅上小心抱起,快步走向帳內榻邊,將她靠里安置好,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夜間湖涼,我去堤上走一圈就回來,在這乖乖等著。”
宛琬輕輕頷首,讓他俯下身來,幫他外罩的石青貂裘絲帶重新系好。
風爐中木炭燃燒,發出“嗶剝”聲響,宛琬側耳聽他腳步聲漸漸遠去,放下手中書卷,呆呆的有些發愣。燭燈火苗忽上忽下的躍動,投在帳中影子明明暗暗,一如她此時難解的心情,要回京了,終是要回京了。
突然之間,燭光猛地一竄,一柄寒亮的長劍,水濺一般刺向宛琬,鋒利的劍尖,猶如長線一點,抵在了宛琬的脖頸上!
宛琬沒有閃避,她無奈地溢出絲苦笑,她是根本無法閃避!
宛琬抬首看向來人,劍眉入鬢,明亮雙眸中睿光慧黠,鼻挺唇薄,天青長袍,儼如畫中的濁世佳公子,如果他持的那把劍不橫著她的話。
那人見宛琬眼中有驚愣,有詫異,卻無甚害怕,不由嘲諷道:“倒是難得見清賊中有長劍抵喉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