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這是不是故意找茬,尋我晦氣?既然如此,橫也是死,豎也是死,我又何苦天天如履薄冰,自己為難自己,彆扭地過活!”允禟憤然道。
允禩看他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落魄樣,心裡甚為鄙夷,口中卻道:“老九啊,不是八哥要說你,你可別聽見別人咳嗽一聲,就慌得喘粗氣。”
允禟見他明明一肚子怨恨,面上還裝得若無其事的勸慰自己,也順勢笑道:“八哥,這我自然知道,不然也不會特意找了間不熟的聞香居。可十四弟在西北待了這些年已不比從前了,他雖仍桀驁卻不糊塗,他亦知那是殺頭的事,再說如今他已被削兵權,怎能成事?他若不上鉤,那一切豈不白搭?”
“哼,我本來就沒指望過他還能殺進宮裡。”
“那你說還能有什麼法子?”
“這可不一定。他老四不是向來崇佛嘛,什麼是佛?人心既佛,要是他失了天下人心,到時再有什麼變故可就難說了。”允禩微闔眼瞼,這一刻,他心底的那扇門又悄然開啟,噴涌而出的是熊熊野心烈火。如今要想翻身,除了刀槍箭劍,尚有別的路途可走。
允禩端起茶碗晃了晃,“咱們只是要把它這碗水給攪渾了就行。它老話都說全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一語雙關道:“我看他那暴躁易怒的性子,是改不了嘍,咱們就是要挑得他大出殺手。”
允禟如有所悟的點點頭,接口道:“這倒也是,從前礙著皇阿瑪,他還裝裝樣子。如今天下唯他獨尊,恐怕就不用再忍了。”允禟陰下臉來,“也幸虧那老太太性子烈,更是個愛爆火的主,又偏偏極疼愛十四,可省了咱們不少事,回頭我再去撩撥撩撥他親舅舅白啟也來鬧鬧。誰讓他愛逞強,竟想在老虎群里撓痒痒,徹查天下官員虧空,還要限期補清,只怕這天下的官紳士豪都要叫他得罪光了。”
“孟子曰:‘仁者無敵。’又道:‘孝為德之本’。幾千年來中國君王向是以‘仁孝’治國。他哪是想天下革新,不過是明打著拯救社稷蒼生的幌子,暗地裡想把咱們一鍋端!那咱們就偏偏成全了他,配合著他往那不仁不孝的路上走。可老九,他這人經打,咱們可得要多管齊下,加大點分量。”允禩如有所指的敲了敲茶碗道:“這宮裡不還有一個人的主意可打。”
允禟遲疑道:“你是說宛琬?可如今她都成了個疤痕老女人,十四還能對她上心嗎?再說我看後來十四弟對他那勾欄里出生的女人倒也是真心,恐怕這些年他早把當年的情都擱下了吧?”
“那你倒是說說當年十四是在何等情形下才移情的?他移情的又是怎樣一個人?說來說去,還不是‘宛琬’二字,我看這始終是他的心結。解鈴還須繫鈴人,咱們做兄弟的得幫幫他。再說,就算他真忘記了,咱們也得要讓他再想起來!”允禩嘴角浮出絲不易察覺的惡毒笑意,“他們兄弟倆,從前一個是淡薄女色,一個是少年風流。這樣的人按說對女人本無多少真心,可要是出了岔,真動了情,那也一定是只認死理的人。”他端起茶碗,輕呷了一口道:“誰叫他兄弟倆就都好這口茶。”
“照八哥這一說,十四倒問題不大,可他會上鉤嗎?橫不過是個女人罷了。那些年他一面是辦差冷酷無情,一面是父孝兄敬弟友,貌似清心寡欲,不爭天下,最後卻是出人意外地由他得了去,暗地裡都不知他下了多少功夫。如今想來,他這個人——可怕。”允禟說著,身子不由微微一顫。
“一個人無論他平日裡有多麼睿智、理智,一旦心裡有了畏懼之處,也會變傻,衝動的。我看他將宛琬接進宮裡就不智。”允禩頓了頓又道:“再說這總也是條路,通不通,總也要試一試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