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去,那瞬間,宛琬猛地喚他:“胤禛!”
他頓了下,她已起身從後擁住他,臉頰俯靠在他背,低低道:“你不要走!”
他想掰開她的手。
宛琬抱得緊緊,絲毫不鬆手。
胤禛掙扎得累了,頹然佇立,許久,“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
她想要他怎麼樣?想要他廢除六宮,想要他真的立已為後,成為他唯一的妻?但,怎麼可以?從來都是過幸便有擾君之嫌。她怎麼可以讓一國之君忘記責任而冒天下之大不違?所以寧可委屈寧可傷心也不要他擔了罵名。天下人都難為他,她怎麼可以也難為他?她將臉深埋在他背上,拼了命地汲取他的味道,若不這樣,她便無法克制幾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難道你真不懂嗎?我只是要世人知道,我的天下,可以沒有皇后,卻不能沒有你!”
“胤禛……”剎那間,宛琬淚如泉湧,夠了,真的已足夠了。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怎會不知?可這世上的事,世上的人,皆有著這樣那樣的拘束和規矩,又有誰真能隨心所欲的活著?便是你貴為皇上亦不能啊——”她淒涼一笑,吸了吸氣,“宛琬襁褓中即失怙恃,是她常將宛琬接入府中教養。康熙四十三年,她更將尚是垂髫之齡的宛琬接進了府邸,自此一住就是多年再未離去。剛來時,宛琬還生著病,死活也不肯吃藥,是她親自守在床邊餵食,卻吐了她一身,好不容易身子養結實了,才又知原招來了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成天介闖禍。每至夜裡,她怕你責罰宛琬,總叫人提著宮燈悄悄地殿裡殿外四處尋找......宛琬總叫她擔驚受怕,可尋著了人後,她並無一句苛言責打,只是緊摟琬兒入懷,嘆一聲‘孩子……’恍恍悠悠已是那麼多年的歲月過去,兒時之事我雖已大都不記得了,可卻無法抹去事實。她原比旁人更有資格恨我,胤禛,只要我是宛琬一日便不能因我而廢后。”安嬤嬤,這可是你要我說的話?原來這宮裡最可怕的不是無情,而是有情。
她恍然明白。
“胤禛,我不要做那個需日日獨守空殿,等你歸來的后妃,我寧可只是胤禛的淨月。”她神情悵然,輕得不被人察覺般嘆息。“這裡太累了……”
他可憐的琬兒,胤禛心底嘆息,轉過身,摟她在胸前。“琬,你的心總是太軟……”
“琬,你的辛苦,我都知道,”他抬起她下頜,認真道:“你只需好好休息,讓我來應付所有的事!”
也許他們現在最迫切需要的是一個孩子,他要一個孩子來改變一切,來堵住所有人的口。
胤禛不再言語,直接動作,牽住宛琬的手,引她入暖閣,直走向床榻。宛琬偎在他懷中,兩人靜立了會,胤禛捧起宛琬低垂的臉,唇直吻下去。他一邊手撫著她絲緞般光滑的長髮,一邊反反覆覆,細細碎碎地摩挲過她的秀眉,她的黑眸,她的俏鼻,久久,他溫熱的手探入她衣襟,慢慢解開,輕輕一拉,衣裳便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下……
暖閣中燭光幽暗,月色卻極好。茂盛樹影被月光透了雕花窗欞照進來,灑了一地斑駁光影,半明半暗,像是彼此喜憂參半的心境。
宛琬背貼著胤禛的胸膛,他大手撫著她腰側美好的曲線,兩人安靜了下來,靜靜地依偎著,窩貼著,誰也不說話,誰也無需言語……漸漸宛琬呼吸聲輕微調勻,胤禛嘴角蘊著絲笑意,也睡著了。
翌日,已是掌燈時分。
胤禛仰頭望天,繁星盡被烏雲遮蔽,昏暗無光。聽見身後響起腳步聲,他緩緩回過身去,看見皇后立於細碎月光下,雙目含悲似怨。
“皇上——為何叫人又恢復了中宮箋表?難道皇上不相信臣妾是真心?從前臣妾雖任意妄為,但於皇上從無半分異心。”她啞聲道。“——臣妾願以死明志!”
胤禛負手而立,淡然一笑,搖首道:“不,——你生也罷,死也罷,朕這一生都只有一位皇后,那是她要朕做的。”
他說得很輕,然,力如千斤,重錘而下,幾將她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