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沒了之前的鋒利,就像是被磨掉一層皮似的虛脫與渺小。“我不知道,不知道……十四阿哥,我求求你……讓我回家……我想回家……”他的那種壓迫感讓我感到無比的消極與蕭瑟,我不能呼吸了,我恐懼。我顫抖著求他,放下了我曾為之驕傲的尊嚴去求他,我覺得現在的自己真是太可恨,太卑微,那種悲哀乞憐的樣子讓我自己都瞧不起。
他猛的停止那種粗暴,無聲的站了起來,望著眼前巴巴的我,眼神里卻有著一股子自嘲的意味。“哈哈……哈……”一聲冷笑:“好,你走,走!你們統統都走,走啊!哈哈……哈哈……全都給我滾!”
我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子,扶著門框跌撞著出了門,身後十四阿哥那嘲弄又清冷的笑聲依然迴蕩起伏,襯的我的腦袋無比的眩惑、焦炸。我腳步鬆軟的往永和宮裡走,憑著我最後的一點意志力硬是撐到了門口。可我羞於回房,我不敢面對我自己。
我倒在了樓梯下頭,用盡全力的爬上了閣樓。只有在這一方黑暗中,才能掩飾我心中的那份羞恥。在夜深人靜的閣樓口,我終於放開一切,放聲的哭了出來。
我坐在窗邊,從深夜一直到清晨,窗戶口的冷風一陣陣的吹過我的臉,那仿佛不是風的騷擾,就像是冰雹狠狠的落到我的身上似的,又冰又疼。右手上流下的鮮血早已乾涸,那道道血漬猶如扎眼的傷疤清晰而又猙獰的刺激著我。那使我覺得從來沒有過的孤獨,從來沒有過的恐懼,從來沒有過的透心的寒涼。
我頭昏腦漲,那冷風吹的我神智不清。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個的幻影,它們緊緊的追隨著我,魔障著我的意識。胤禛,你來了嗎?我好像看見了他,眉頭緊皺著半跪下來,用一種哀憐的眼神望著我。我一把抓上他的臂瘋狂的叫囂:“你為什麼才來?你不是說要保護我的嗎?啊?”一道滾燙滑過眼角:“重要的時候你都不在,總是讓我一個人面對,總是拋下我一個,每次都是……每次都是。我受夠了!你當我什麼啊?”
面前的人輕輕的拭去我臉上的淚,小心的拉起我那隻沾滿血漬的右手。我顫動著雙唇:“為什麼每一次我們都不得不擦身而過?他們說你是因為害怕,害怕壞了你友愛手足的品性,背上不孝不義的罵名!你不是這樣的對嗎?你說啊……你不是……”我洶湧著內心的波濤,無比激烈的捶打著他:“我已經等不下去了。我想要幸福,想要你幸福,想要成為你的幸福……帶我逃好不好?好不好……”
他卻一口打斷了我:“現在還不是時候,到了適當的時……”
“那什麼才是適當的時候?”我氣急敗壞的吼他。
可他什麼都沒說,沉默、沉默、還是沉默……我苦笑著癱了下去,原來十四阿哥說的話沒錯,他真的不要我!他依然沒有回答,只是把我放在了他的背上,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整整二十八級台階,即使在黑暗中我也數的清清楚楚,可是直到走完最後一級我都沒有等到他說一句話。我重重的合上眼,沉痛的聆聽著耳邊呼嘯的風聲,仿佛還夾雜著一件東西的破碎聲。
我發燒了,這是我來古代的第二次燒。而這一次,卻比上一回傷的更加深。我的身邊沒了胤祥,沒了陪我吃苦的那個人,也沒了願意帶我逃走的人,什麼都沒有。
躺在床上,我迷迷糊糊的抬起手,手掌上赫然包裹著一條帕子,淡淡的檀香,肆無忌憚的蔓延。那是他的,原來我不是做夢,那天他真的有來過。可是,為什麼除了這一條帕子,他什麼承諾都不肯給我?連一個讓我等待的期限都吝嗇的給不起?我使勁的捏著拳頭,看著殷殷鮮血映出了帕子,淚濕枕巾……
好些天過去了,我病的不輕,成天在房裡養病,十四阿哥那裡也遞了話來不用過去了。手邊是一隻完好無損的玉簪,我冷眼的看,想起那晚的遭遇,心下不禁的顫抖。十四阿哥,你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今早,我坐在房裡發呆,門外突然有太監過來傳話,說是有家裡人來看我,我麻木的應了聲。宮裡是有規定,宮女的家屬,每月准許進宮看望自己的女兒一次。可自從進了宮,那麼些年都沒人來看過我,今兒倒是例外。於是,我只能拖著還不算安穩的身子往外頭走去。
順貞門外甬道有一排又小又矮的小屋子,那裡是宮女會見家屬的地方。我跟著引路的太監走到了一間屋子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