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初以為四阿哥是為了十四阿哥的事找我麻煩,但聽下來,他未必真見著什麼,繞到最後,又變成是為了我路遇八阿哥沒有行禮的事發落我給人看?阿哥心,海地針,果然不是我這種凡人可以理解的。唉,跪就跪吧,好歹有瓦遮頭,我負氣衝出去總不見得還能打車回家罷。我垂頭喪氣跪跪好,眼一瞥,見著十三阿哥還沒走,有意做個樣子給戴鐸看,因沒好氣道:“奴才恭送十三阿哥上床。”話一出口,怎麼就那麼彆扭,想一下,才反應過來我是把上樓說成了上床。
抬頭看時,戴鐸咬牙扭唇,忍笑忍到憋紅了臉,配上他那張糰子臉,莫非就是傳說中的血滴子。
還是十三阿哥見過世面,只笑道:“心領了——對了,四哥已命高福兒先期帶翠兒回京城四貝勒府交福晉,狗兒、坎兒也一道去了,此外自有隨從同行,你不必擔心。”“祥弟,只管羅嗦什麼?”四阿哥在垂花門外把話都聽了去,不耐煩道,“快來吧,還要安排明兒的事呢。”
十三阿哥便不再說什麼,掉頭走了。
戴鐸鐵板板立在我身前,非常敬業。
我木著臉盯住膝前那一灘碎杯水漬,比起它們,我並不會好到哪裡去。
第四章
第二日清晨,我在脖酸腿痛中醒過來,還未睜開眼,先有一股似熟悉非熟悉的氣味縈繞,半伸個懶腰,仰頭赫然見著十三阿哥的臉,驚得我一跌,這才想起我是跪坐在地俯著十三阿哥膝上睡了一夜,而他坐的正是四阿哥原先坐的那張太師椅。
十三阿哥原是撐著手肘閉目而眠,我一動,他也睜開眼,時當晨霧初起,繚亂瀰漫,而花廳里還有幾隻蠟燭燃著,格子窗外微風吹動,四周但聞花葉沙沙。光影交錯下,他一件香色刻絲黑面長衫在身,連帶子也未系,直襯得眉目深秀,丰神如玉。
這就是龍子風孫,活的。
十三阿哥站起來舒展一下,我順勢溜坐上椅子,就著他昨兒下半夜帶來的點心吃了兩塊,熬通宵是個體力活,為我的玫瑰色面頰一嘆。其實我昨晚最多跪了兩個時辰就開始耍賴。
我一姑娘家,藉口如廁,戴鐸拿我有甚麼辦法?不過捱來捱去我還是得回花廳,索性搬出唐僧大話西遊那套本事,有話沒話跟戴大總管探討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不是妖他媽生的一類問題,偶爾還給他出兩個腦筋急轉彎的題目,他不勝其苦,便以去找四阿哥來威脅我,我就很看不起他這個:你說不過我可以打嘛,打不過可以不打嘛,幹什麼去打小報告呢?結果他還是去了,換來的不是四阿哥,卻是十三阿哥。聽十三阿哥口氣,他也是剛跟四阿哥談完事,還沒安置先出來碰到了戴鐸,就過來看我了,順手帶了夜宵。
戴鐸本來要陪著,但十三阿哥命他自去歇息,他也沒得好說。有吃有喝我就最開心了,碰巧十三阿哥興致頗好,也席地而坐同我天南海北扯了一通話,基本上是他說,我聽。他是帶兵阿哥,有很多軍營里的笑話兒,他說起來繪聲繪色還繪形,這麼一說,又那麼一比劃,笑得我嘴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