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阿哥取了環碧殿,十八阿哥住澄光室,我小麼沾光,得東向值房一間。
沒在宮裡住過的人不知道,紫禁城那種紅牆黃瓦看多了真是會得色盲,好容易到此隨山依水之處,我身心為之一松,除了開頭兩晚睡在床上仍產生在馬車車廂內的顛簸幻覺,其他都還適應。
康熙到了避暑山莊,照例還要藉此機會,召見、宴賞蒙古王公。
湖區北部,直至西北山麓,是一片開闊的平原。
上有萬樹園,北倚山麓,南臨澄湖,地勢坦蕩,綠草如茵,叢林茂密,蒼松、巨槐、古榆、老柳分植其間,寒蟬高歌濃蔭。
每當清晨金色太陽升起,空氣清爽新鮮,露珠晶瑩,草木泛香,鳥雀高歌啼囀枝頭,叢草林蔭中馴鹿野兔山雞等倘佯出沒,形成一派北國草原風光。
駐避暑山莊期間,康熙便常在此召見蒙古王公及其他如維吾爾族、哈薩克族、柯爾克孜族等南部各少數民族的上層人物、政教首領,時常搭設起大型圍幄、蒙古包舉行野宴,飲酒歌舞,摔跤比武,乃至煙火河燈等一樣不落。
我連日陪著十八阿哥各處轉遛,服務行業不好做,實也累得慌,自己身體還沒完全調整過來,因夏日蚊多,也不能睡好,這晚好歹討到極細的“蝦須”竹簾,爬上爬下用弓樣骨子彎環掛好,扣密前二片中分處骨子鈕,總算入寢可以御蚊,且疏漏生涼,似勝於紗,又為我這半年養成了滅燈不成寐的習慣,只將半邊開小竇以通光的錫制燈龕背帳置之,使不照耀及目,這才安枕。
誰知夜半後,忽有辛烈香氣,透腦為患,睡夢中將我觸鼻驚醒,我猛一掙眼,只見一個人影掀帳爬上床來,卻是手擎碩大一枝放瓣荷花的十八阿哥。
因帳外有微光,我欲待叫他,先看清他眼睛雖然張著,但整張臉木然無表情,動作也緩慢僵硬,甚是奇怪。
我屏住呼吸,任他把蓮花放在我枕旁,又看著他在我身邊伸腿仰面躺下。
這張床榻是靠壁安置,我本縮在靠里位置蜷腿睡的,無意中外沿空出來一塊地方正好容得下十八阿哥一個小孩子。
我瞧著十八阿哥很像夜遊症發作模樣,並不敢強行叫醒他,可就這麼和十八阿哥並頭而臥一夜,明兒起來怕不被人告我“淫亂皇室”?
我眼拙,倒還真沒看出十八阿哥是蓮花童子哪咤轉世,就這麼一動不動監視他半日,見他確實一絲也不亂動,也沒變出個風火輪火箭槍乾坤圈來,這才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繞過他從床尾鑽出帳子,怪我把靠那邊帳子塞得太牢,出去後真有破繭重生之感。
此間廂房門開北牖,疏欞作窗,格局不大,十八阿哥占了我的床,我便無處可待,踱到門口伸頭一看:嚯,好傢夥!門外那十八阿哥七七八八的保姆、乳母及諳達們烏鴉鴉的占了走道兩邊,個個悄沒聲息,愁眉苦臉的聳肩縮頭待在那裡,他們中就有在十八阿哥房裡伺候的申嬤嬤,想必是走了神兒,沒看住十八阿哥,讓他夜遊到我屋裡來了,又不敢進來叫,只好在外頭守著。我心下也是暗驚:今晚掛帳辛苦,睡前忘了拴門,要是給別人趁夜闖進來,又如何是好?雖然環碧島上除了十二阿哥和十八阿哥,其餘都是太監、婆子、宮女,我是一人獨居的,這名聲傳出去總歸不好。
當場我也愣著頭和一群人面面相覷,報告吧,大伙兒都要擔不是,不報告,今晚又怎麼著落?
正沒轍處,走廊那頭浩浩蕩蕩又一群太監宮女擁著十二阿哥過來,他們人雖多,腳步卻輕,一聲嗽聞也無,看來已是得到消息了。
十二阿哥是定嬪萬琉哈氏所生,比十四阿哥還大著三歲,因他自幼為康熙交給蘇麻喇姑撫育,蘇麻喇姑又是念佛誦經終老的,是以他行動舉止都是頭一等的溫文爾雅,所謂靜若處子,用來形容他再好不過,不然康熙也不會讓他來照拂十八阿哥。
他輕推開門,並不進去,只看了看帳內平穩躺著的十八阿哥,便側首看了我一眼,壓聲讚許道:“你做得很好,再進去好好照顧著。你們——”他一指點點門外垂頭侍立眾人,“今兒晚上平安過去,我保大家無事,但若出一點兒差子,我跟阿瑪回話是必不容情的!”眾人敢不聽命。
在十二阿哥注視下,我不得已慢慢挪步又回進門,什麼叫好好照顧著,今晚我算白忙,搭了個帳子給十八阿哥享福,人家就是命好,有啥辦法?
自從去年在太子豐澤園二樓雅室內和四阿哥一番荒唐,我便對有香氣的事物敬而遠之,偏荷花這種東西能夠隔帳憷矗胰綣剩冶謊目嗖豢把裕陌嶠盤ひ凶詿跋攏瓶惶醮胺歟講藕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