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燒完,”十三阿哥一面說一面又笑,“到底他是帶兵打仗的人,最有經驗的,火槍一爆,他立時撤手護住要害,萬幸他身上傷倒不重,就是好好一部大鬍子根根或給燒焦或被燙卷、長短不一的刺楞在那裡,先兒鄂倫岱來一看,笑得跌腳,說他可不是活脫子像宮裡那個蕃邦蠻子畫師郎世寧?明兒皇上見著一定給他逗樂。”我聽他描述的有味,心裡痒痒,恨不得立即撲進去看個現行,但一想橫豎明天白天也能見著,便算了。
十三阿哥說完就看著我,我亦一時想不到話說,面面相視了一回,不覺有些尷尬。
帳那邊又起了人聲,我掛念著十八阿哥幾時出來,遂咽口唾沫,乾澀道:“外頭涼,我去叫人給十八阿哥送披風來。”
話音未落,十三阿哥卻一下拖住我手,我手腕被他攥住,反射性抖了一抖,心頭狂跳不止。
我低著頭,耳邊只聽十三阿哥道:“你幾時跟十四阿哥學的槍法?——你還記得和他之間的事,對不對?”
我訝然抬眼看他,我聽到我自己的聲音,可那完全不像我的:“什麼?”
“你的動作,今天下午我看得很仔細,你裝槍、射擊的動作和十四阿哥根本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每個手勢,每個眼神,完全一致,就連裝引藥前預先把鉛彈含在嘴裡的習慣也一樣!”我聽得傻掉,十三阿哥細審我面色,半響才放平語氣道:“那年你十四歲生日之前,央我教你槍法,我不肯教,並不是因為四阿哥不准你學,而是真的太危險。我知道你的性子一向是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但我沒料到,你竟然真的去找十四阿哥教你?他也居然真的教會了你……他甚至為了你不惜用上一槍壓雙彈的法子,原是他怕你輸了沒面子,就想矇混讓別人認為你倆並列。”他頓一頓,又道,“你聽我一句話,火槍不是你該玩的,皇阿瑪已許了回京後讓十四阿哥親教十八阿哥槍法,我看現在十八阿哥也離不開你,皇阿瑪又誇你膽大心細,很能照應到十八阿哥,到時必要派你在旁護持,你萬萬記著不要再動心思學十四阿哥的一槍壓雙彈,策凌就是眼前例子,他若不是今兒見十四阿哥露了這一手,晚上自個兒跑到營後靶場偷練,也不會鬧到現在這田地,好在沒出大事,皇阿瑪又對他寬容,就驚了駕也不見得如何責他,你卻不同,你跟十四阿哥學槍的事四阿哥遲早會知道,他——小瑩子,你怎麼了?”我眼前劇黑,身子一晃,虧十三阿哥伸手扶住才沒栽倒在地:
四阿哥不是遲早會知道,他極可能是已經知道了!
自我來到古代,我最清楚我沒跟十四阿哥學過槍,但十三阿哥一提到年玉瑩十四歲生日,也就是康熙四十五年那個時間段,我馬上就對起了一直以來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我在宮裡聽過,十四阿哥於康熙四十五年九月到康熙四十六年八月期間,和四阿哥、十三阿哥一樣都在京外辦差,而年玉瑩是康熙四十五年六月過的十四歲生日,滿清又是以騎射得天下,雖沿明制在考武舉時有比試火槍射擊一項,但有資格的多是滿、蒙八旗貴族子弟,哪怕火器營也不招漢軍旗下兵士,民間更不許私藏火器,違者斬無赦,年玉瑩雖是官至從一品振威將軍白景奇的女兒,到底也還是漢人,十四阿哥肯教會她槍法,可想而知當初二人關係如何,連十三阿哥知道後都有這種反應,更別說四阿哥了,極有可能就是那段時間她和十三阿哥鬧僵,同十四阿哥走近,還不顧四阿哥禁令,私自跟十四阿哥學了槍法,結果惹惱四阿哥,對她下了重手,這種事十三阿哥未必知根知底,但要說可行的解釋,也就只有這個還講的通些。
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年玉瑩十四、五的小姑娘,怎麼就這麼缺德,真是害死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