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八阿哥不成,自己呻吟了一聲,一抬頭正巧看到十三阿哥要衝過去瞧四阿哥傷勢,混亂中卻被十阿哥一手肘擊到胸口。十阿哥仗著身軀擋去眾人目光,但我這個角度偏能看真切,十三阿哥吃了暗虧,如何容得,眼一瞪,就要還手。
這時候他兩個要是扭打起來,肯定被康熙關禁閉,少不得還是我惡人做到底,一抖鞭,迅捷抽向十阿哥。
即使正面我也顧不得了,一來十阿哥是沒有美貌可言的,二來抽掉他一條眉毛也沒什麼,河馬本來就是沒有眉毛的。
其實整件事情從二阿哥對我開那個黃色玩笑之後就失去了控制,我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抓狂不提,又加上這些阿哥絲毫沒有組織紀律性的觀念,集體亂動錯位,害我手忙腳亂,這一鞭出到一半便後悔了——萬一抽到十三阿哥的後腦勺怎麼辦?更無辜的是我漏了最會來事的十四阿哥,別的阿哥再動,到底手上繩圈還象徵性套好,他厲害的,連這點象徵性也不要了,驟然解放雙手奪住我甩出鞭稍。在十四阿哥和我兩力爭搶下,馬鞭被拉至一條線似的筆直,我腳下一滑,他突的欺身上來,對我拍出一掌。
我下意識閃身一躲,但手裡仍攥著鞭柄,十四阿哥另一手又沒鬆開鞭尾,拉扯中,我出不去他掌力範圍,眼看避無可避,心就慌了,不假思索直接將鞭柄作武器朝他面門一甩,他一頓掌,拍開整條馬鞭,而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他的眼睛忽然冷了下來,利了起來,凌厲氣勢不知是從什麼地方激發出來,使我背脊只覺一陣一陣的發麻。鏘然兩聲連響,我幾乎是和十四阿哥同時拔出腰間單刀。
十四阿哥敢情去過倭寇國留學,居然雙手執刀,臂在承腕,挑以藏撇,豕突蟹奔,舉落疾速,更兼左右跳躍,奇詐詭秘,莫測其變。我憑著眼快手捷的長處初接幾個回合下來,多有力覺不逮之處,但十四阿哥仿佛有意戲弄,明明能抓住機會將我的刀磕飛,卻臨陣放水,幾次三番刀刃貼我身擦過,算得有驚無險,可他也不容我乘隙脫身。做了康熙的侍衛後,康熙原派吳什指點我刀法,不過並非正式要求,連日又忙,是以我只跟他粗略學過一些基本步伐和運氣口訣而已,這點本事此刻對戰十四阿哥,哪裡夠用,然而十四阿哥不依不饒的方式挑起了我的好勝心:他跟我對打,我就算輸了也沒什麼丟臉的,我是傷不到他,但他想制服我也不容易!我別的沒有,我就是那傳說中的極品小小強,打不死,蹦三蹦!這個舊社會,看看誰怕誰!周圍一切響動我都不知道了,只專心致志跟十四阿哥對招。
如此度形趨越不知凡幾,我漸覺自己紊亂氣息受他刀式牽引走上正軌,從而一應閃展騰挪,起落輾轉,劈、撩、扎、掛、斬、刺、掃,刀隨身換,進退坐作,比先更多協調,再不感力拙難支,反而生出狂熱,信心大漲,似非分出個高下不可。當我和十四阿哥挨到最近的剎瞬,雙刀並駕,一股大力忽從虎口處洶湧傳來,我呼吸亦為之一奪,整個人借力橫飛出去。半空中心智尚存清明,眼風瞭到那把被十四阿哥擊飛的單刀在陽光照射下一棱一棱耀著白光落下,就在這個時刻里,我忽然感到一種熟悉的感受,正巧足下剛剛沾地,腳尖只一點,加上速度冒險飄身折腰翻腕接起墜刀,翩然落下。我抬起臉來,十四阿哥亦兩眼望著我,他的嘴角漾起一抹似有似無笑意,令我熟稔感更甚,然心思百轉,卻不得要領,惟有呆呆看他那一個收刀入鞘的動作。自始至終,他的眼神不曾離開我,而我到如今才發現屬於他的那份不可一世原來都埋在骨子裡,偶爾跑到肢體五官上一炫,便是驚艷無倫,翻江倒海。——是不是他原是前世修了七生的妖精,不能給叫破原身?
一旦喝破,就得要人賠上了性命?
可是若能喝破,性命又有什麼打緊?
某句話、某個人、某件事,似乎呼之欲出,然而就在我這麼呆了一呆的時候,十三阿哥忽然“嗚啊”一聲,舍下十阿哥,自後撲跳到十四阿哥背上,將他按倒:“你做什麼毆打皇阿瑪指派的玉格格!你把小瑩子打傻了!”我是傻了,的確傻了,從十三阿哥發出“嗚啊”那聲起,我就傻了:這傢伙被十八阿哥附體了?發的什麼聲音這是?
十四阿哥華麗造型拗到一半,被十三阿哥突然熊撲,結果直接正臉著地,發出一聲篷響,估計受傷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