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吟不語,八阿哥也沒什麼,只踱到石几旁,拈起棋盤上一枚白玉棋子,月光下,他的修長白皙手指簡直比棋子顏色還要潤澤,我腦中靈光一現,走上一步,看他將棋子重新擺放下去。八阿哥看我眼光亂落之處,微微一笑:“四阿哥的棋藝不精,你跟他學不到什麼,你想學,老十四可以教你。”
我跟著一笑:“玉瑩不懂下棋,但是玉瑩學過一句話:觀棋不語真君子。”
八阿哥沉默了一下,我微汗。
“你想做真君子?”八阿哥側身過來,略嫌曖昧地貼近我,低聲道,“你做不到。你不是君子。你是女人。一個學不會安分守己的女人。”我不為他的挑釁所動,維持住笑容:“像我這樣的女人,八阿哥見過幾個?”
八阿哥一楞,隨即反應過來我這是套了四阿哥當日說過的話,他的眼光上上下下移動,似乎要穿透我,最後他什麼答案也不給我,忽然就轉身離去。我目不轉睛看著八阿哥的背影一路走出長廊,才反手扶住石几邊沿。
要死,剛才他身上散發的氣勢壓得我的腿肚子直轉筋。
他再晚走一步,我想不示弱也不行了。
還是摘引四阿哥語錄有用,膜拜。
今次給八阿哥碰了個軟釘子,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還有我給四阿哥戴了綠帽子,這顆定時炸彈不曉得什麼時候雷到他,到時我該怎麼保住自己小命啊?
天哪,我太憂鬱了。
十一月二十八日
康熙復封皇八子胤祀為貝勒。
隨駕從暢春園迴轉紫禁城後沒有幾天,榮憲公主接到自蒙古巴林投來的急信,稟過康熙,擇日出京,趕回巴林。
因那日我在暢春園湖邊遇上八阿哥,導致下山遲了,又碰上夜裡忽降驟雨,害我淋濕受寒,雖然有御醫開了藥給我按時服用,許是墜崖後力虧太甚,連發了幾天的熱,終是纏綿難愈,為防過病,直到榮憲公主離京我也沒再見到她一面,病好後,才收到四阿哥待她轉交給我的一件物事,那是一塊橘子皮古玉,帶點血沁,有個名目叫做"叩鏽",難得極了。我一見就很喜歡,穿了朱繩,天天佩在腰際。
又過幾日,恰輪我在東暖閣值班,東暖閣升的地火太旺,我原怕受涼格外穿的多些,熱得實在受不了,連除了兩層袷衣,方覺好些。康熙一向說我太瘦,叫人一看就是個好逮的小侍衛,不養胖點不行,這歇了下午覺起身,才傳了茶點,進到一半,喚我過去,賜食。我謝恩接下,康熙一眼掃到我腰間佩玉,微微笑道:"喜歡這玉嘛?"
他的語氣出奇柔軟,我微微一怔,隨即答道:"玉瑩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