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開我的手,雖然不疼,我還是揉一揉手腕:“不可能。”
“為什麼?”
“和你無關。”
“為了四阿哥?你還怕他?”
我霍然止步,直視錫保,一字一句道:“不關你事。”
錫保陡然換了話題:“馬齊的祖父哈什屯原為滿洲正藍旗人,天聰九年,太宗為加大實力而兼併正藍旗。去年開春,皇上曾向內大臣明珠了解涉及正藍旗事件的有關情況,確知當年的關鍵之處乃是哈什屯在藍旗事件中不惜背主,以求投入上三旗……”我聽得一凜,太宗,不就是皇太極麼?
原來藍旗事件是這麼回事,無怪康熙說什麼馬齊祖父哈什屯“陷害本旗貝勒”的責斥之語,揭露該事件之真相,藉以羞辱馬齊。但我也曾聽四阿哥說過,順治初年哈什屯任內大臣,列議政大臣,受到攝政王多爾袞的器重,然而當順治帝親政後,追論多爾袞罪,其親信多受牽連,但哈什屯並未失去信任,仍多次晉爵。哈什屯一生中,經歷了藍旗事件與多爾袞獲罪兩次政治巨浪的衝擊,都能安然度過,其仕途不僅未受阻滯,且更為暢達,其於清廷最高層權力之爭的漩渦中機敏應變的作風真算是到了一個境界了。而哈什屯之子、馬齊之父米思翰不僅在康熙平定三藩之亂期間任戶部尚書,承擔備辦軍需的要任,他與長子馬思喀、二子馬齊、三子馬武更曾先後擔任過內務府總管一職,內務府總管就是皇帝的總管家,他們一家人同康熙既是君臣,也是主奴。今日康熙當眾毆曳馬齊分明就是盛怒之下把他當奴才來教訓,不過我卻覺得馬齊這個老頭子被康熙揭發祖父的醜事後很有撒嬌的情緒在裡面,哈什屯在藍旗事件中背主,投的是什麼人?投的是康熙的祖父皇太極!康熙斥責他,絕不可能是為了翻老帳追究此事,但為什麼單單挑出此事來給他敲警鐘?還有,錫保也是滿洲貴族,他知道藍旗事件不奇怪,但去年開春康熙向明珠了解情況,他怎麼連細節也知道?又為什麼要跟我講?
第六十五章
電光火石間,我一下想起八阿哥的勢力都在現在的正藍旗,二阿哥卻是以鑲黃旗為主,那麼馬齊明明是鑲黃旗人,去歲又力保八阿哥當太子,康熙可是暗指他“背主”,乃至和哈什屯一樣有“陷害”行為?我越往下想,越覺驚心,這個錫保的能量不小啊,他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我可否將此理解為有人要向我施“美男計”以作他圖?
錫保把話說完:“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訴你,條件只有一個:流光飛舞。”
我懷疑他是不是有嚴重的偏執狂?什麼叫做“我想知道的他都可以告訴我”?他以為自己是百度還是GOOGLE?
不過對於他能夠看出我對“藍旗事件”有興趣的這一點眼光,再聯想到之前康熙奇怪地問我對錫保看法一事,我不能不有所防範,因按捺下情緒,呵呵笑道:“今晚太陽不錯,錫保兄慢慢欣賞,玉瑩先行一步。”我轉身走完餘下一半廊道,正要拐過彎去,下意識回首向錫保看了一眼,他居然還站在原處面朝我不動,見到我看他,他咧咧嘴,笑了笑:“我等你。”英俊的男人笑起來泰半像個孩子,好像無心無害,其實最最任性。
我啼笑皆非:我這不叫桃花劫,是蘑菇劫吧?
翌日,康熙又在乾清宮召見滿漢諸大臣,謂曰:“所以拘執皇太子者,因其獲戾於朕耳,並非欲立胤禩為皇太子而拘執之也。皇太子獲罪之處,虛誣者甚多。今馬齊、佟國維與胤禩為黨,倡言欲立胤禩為皇太子,殊屬可恨!朕於此不勝忿恚。況胤禩乃縲紲罪人,其母又系賤族,今爾諸臣乃扶同偏徇,保奏胤禩為皇太子,不知何意?豈以胤禩庸劣無有知識,倘得立彼,則在爾等掌握之中,可以多方簸弄乎?如此,則立皇太子之事,皆由於爾諸臣,不由於朕也。只果立胤禩,則胤褆必將大肆其南海,而不知作何行事矣。聯惡睹其情形,故命亟釋皇太子。朕聽政四十九年,包容之處甚多,惟於茲事,忿恚殊甚。聯原因氣忿成疾,昨日一怒,遂不御晚膳,今日晨餐,所食尚少。”我掐指算算日子,八阿哥是在去年十月初因張明德案被割去貝勒,降為閒散宗室,到十一月底暢春園護駕有功才被復封貝勒,但他苦就苦在當初推舉太子時風頭太勁,犯了康熙的忌諱,八阿哥母族之卑倒還算小,如今康熙竟然連“只果立胤禩,則胤褆必將大肆其南海,而不知作何行事矣”這種話也公開說出來,可不是大大糟糕麼?康熙罵完八阿哥,也沒忘了馬齊:“聯因馬齊效力年久,初心俟其年老,聽彼休致以保全之。昨乃身作威勢,拂袖而出,眾人見之,皆為寒心。如此不誅,將誰誅乎!”讓眾臣傳問馬齊:“伊之作威可畏,果何益哉?”馬齊被拘押在下,聽旨後,雖奏稱“臣罪當死”,但還是為自己做了辯解:“臣原無威勢,但因事務重大,心中驚懼,並不知作何舉動。”康熙怒氣未消,又指斥其“但務貪得”,環顧左右言道:“張鵬翮乃一清官,朕南巡時,馬齊當眾前詈之曰殺材,因不饋伊銀幣,遂爾辱詈。誰不畏死,敢不饋之銀幣乎!”因革去馬齊首席滿洲大學士之職,交康親王椿泰等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