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是……
“糟,是二阿哥到了!”十三阿哥一把拉起我,“過來,這邊有暗門!”
我跌跌撞撞起身,路過一面銅鏡,一低頭,驚覺鏡中人青絲玉膚,黑白分明,唯獨額心一抹紅痕,似足血花,觸目盛殷。我一個失足,脫了十三阿哥的手,跌倒在地,世界退散,思緒成空,直到廂房的門被推開,有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來,走在前面的人發出笑聲,後面那一個則帶著惑然的語氣問:“千?祥?”慢慢,慢慢抬起眼,深深,深深黯下心:怎麼會呢?走在二阿哥身後的,是四阿哥?
四阿哥穿著一套我熟悉的天青色便服,我此刻見到他,的確是跟之前穿白衣的“四阿哥”有細微不同,無關服色,只是感覺。他們模樣相同,可看我的眼神不同,白衣“四阿哥”說上千言萬語也抵不過面前的四阿哥看我一眼。但為什麼我會那樣投入白衣“四阿哥”的懷抱?還有那一份割膚裂心之痛難道全出自白狼的幻術?
十三阿哥沉默扶我起身,我目光掠過鏡中人,額上已白皙如初,連原來的一粒紅痣也不見了——難道是因為白狼已死的緣故麼?我下意識抬右手撫撫額頭,硌到冰涼堅硬的鐵指環一枚。
白衣“四阿哥”是假,血花孽痕許是幻覺,鐵指環卻是真的?
那麼白衣“四阿哥”說十三阿哥冒險自青螺山危崖下替我找回鐵指環也是真的?
我瞥瞥十三阿哥的手,這雙看起來甚至有幾分秀氣的手曾拿箭射殺“四阿哥”,又是真是假?
一連串的問號塞滿了我的腦子,正無可開交,只聽二阿哥道:“十三阿哥,這就跟我走罷?”
二阿哥的語氣中有什麼讓我秫然抬首,十三阿哥越過我走到二阿哥身後,我變換了一下站立的方位,驚見門外森列的帶刀侍衛竟然全屬於“新滿洲”。“新滿洲”原本是住在盛京和朝鮮交界地區的土著人,極其曉勇善戰,族中多人乃是世襲擔任御前侍衛機要職位,深得康熙寵信重用,去年張明德謀逆一案中便曾提及‘得新滿洲一半,方可行事’之語,後經康熙數月明里暗裡一番洗底換血,“新滿洲”侍衛的編制更加精簡秘練,不想如今都聽二阿哥差遣……這架勢,有些不對呀!我不知怎的,忽擔心起十三阿哥來,剛想張口說話,四阿哥忽站我身邊悄悄並起食指中指按住我的手背,就在我一啞聲的功夫,二阿哥已帶十三阿哥邁出門口,一停,回首問:“四阿哥,你來不來?”
四阿哥眼瞧著十三阿哥背影,半響方道:“你們先行,我稍後趕到。”
二阿哥欲言又止,轉頭朝我面上看了一看,也沒說什麼,就這麼和十三阿哥分別上了馬,在眾“新滿洲”侍衛挾擁疾風捲雲般的去了。說也奇怪,他們這麼多人來來去去,這座禪寺卻仿佛絲毫不受影響,仍舊清風明月,檀香寧靜,磐聲悠揚。
我緩步踱到院中樹下,垂首望地,摸著無名指上的鐵指環出神:沒有血跡,沒有腳印,沒有南柯,何來一夢?
“阿彌陀佛。”院中不知幾時多出一名布衣僧人,雙手合什衝著四阿哥和我唱了一句佛號,又道,“法不孤起,仗緣方生。遇見是機緣,錯失亦是機緣。”四阿哥以佛禮回之,布衣僧點首走開。
我怔怔瞧著四阿哥,四阿哥轉回身,舉手摸摸我的頭:“該來的終究會來。從今天起,你要學會保護自己。我很需要你,所以你一定要讓我看到你每天都是好好的,明白麼?”我不明白。
白狼究竟死了沒有?他的再次出現代表著我將陷入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