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話未說完,我眼前一黑,險險栽倒,四阿哥應變奇速地出手把我抱下窗,倒好像是我主動跳進他臂彎。
我雙手一圈四阿哥脖頸,他同我面面相對,皺眉道:“外頭風大,傷口著了風可就難好,還這麼亂蹦,你怎麼又發小孩脾氣?”我不說話,只管看他。
他停了一停,冷著臉抱我進屋,所過之處,眾人如無聲潮水退開,又在他身後合攏。
極短的工夫,床榻已有人重新薰香鋪設,四阿哥親自扶我倚坐榻上,命御醫給我的臉傷重新上藥,御醫噤聲上前,卻在四阿哥注視下一路取藥一路手抖,枉費我側臉相待,御醫始終抬不起穩穩的手給我做清洗敷藥,四阿哥胸口忽然一個重重起伏,御醫得了軟骨病般一順溜癱下地,真正面如黑土,身如敗絮。四阿哥比個手勢,兩名高個子內侍太監從地上爬起身,半拖半架的把御醫帶出去,稍顯凌亂的腳步聲走出很遠還是清晰。兩名御醫已去其一,剩下一名御醫在四阿哥寒目下一點點抬起頭來,他那張臉流露出的情緒與其說是兔死狐悲,不如用“我欲自宮”四字形容來得恰當。我實在看不入眼,也忍受不了屋內壓抑的氣氛,因輕輕按了四阿哥的手:“叫他們退下罷。我倦了。”
四阿哥朝我瞧了瞧,好半響不作聲,我將原話再說了一遍,他就向後一仰,合目假寐起來。
跪滿半地的人還不敢動,我也不理,就這麼倦靠著四阿哥歇了一會兒,才聽他們悄悄散開。
房門關了,我抬眼看四阿哥,他卻早就睜開眼凝視我。
“你的臉……”
“我的臉……”
我跟他同時說了三個字,他的神色便溫柔下來,問我:“誰先說?”
我貪看他:“你先。”
於是他接道:“你的臉,會好的。”
我答道:“是。名醫聖手,靈藥天膠,只要足夠耐心等到老,也許傷痕可以變短變細,湮沒皺紋之間,或者可說那不過是條深一些的皺紋。”他張口欲言,我搖首:“看到我現在這樣,你會痛苦麼?”我看著他的眼睛,“會痛苦麼?四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