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不曉得四阿哥說的“他”是指哪個,不由呆了一呆,四阿哥振衣下床:“我這就去找皇阿瑪論理!”
“等等,”我扯住四阿哥衣角,“我亂猜的,你拿什麼去跟皇阿瑪理論?有證據麼?”
“……沒有。”
“為什麼沒有?”
“……我把信撕了。”
“好了,過來啦。你忍一忍,再去找找證據再說。”
四阿哥扭著身,拿眼瞪著幫他撫背順氣的我:“怎麼你今兒精神這麼好?”
“高興呀,”我把他推回去,“雖然帶著病,帶著傷,但能夠知道你這麼緊張我,就好比吃了偉哥一樣提神。”
“偉哥?我怎麼沒聽說過?”
“你不用吃也很厲害了,啊,不是,你精神好麽,用不著。”我說話說到現在,著實有些喘,便索性趴在四阿哥背上,幽幽道,“你放心,就算皇阿瑪把我指婚了,我也不嫁。我不想嫁,沒人可以逼我,大不了一死。你聽我說完,我是說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我怕等你呀,以後每天只能在家裡等你回來,一天看不到你就會想你是不是有了什麼事或者有了別的女人,如果喜歡你,一定會不停的這麼想,而到了那時候,你又喜歡我什麼?我不知道,你告訴我。”四阿哥一動也不動,過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以色侍君,豈能長久?我的心裡刻有你全部的樣子,任何時候都不會減損。這個答案,你滿意麼?”還有什麼好說的?臥……臥……臥好幾動!~四阿哥心裡刻的樣子根本就跟三百年後的我不一樣,我好想把他的心挖出來重新刻一遍……
這次談話過後,我又養了十餘日,臉上的傷口已經收痂,精神亦不似從前那般不濟,多走些路也不至發喘。
在我第一次甦醒過來時,四阿哥曾說已伴了我三日,事實上我從御醫處獲知夜宴之後我足足昏睡了五日,而四阿哥是事發後才從北京城趕到避暑山莊,因此最初的兩日是十三阿哥不眠不休照料我。四阿哥接下手,無論我甦醒前後,十三阿哥也都有來探視我,只是每次都碰到我發病昏沉,並未和我切實照到一次面,待我病情好轉,十三阿哥於去年十月圈禁期間犯的腿疾忽然復發,四阿哥就放下我這邊,連日逗留在十三阿哥滄浪嶼居所,聽說情況嚴重,若再惡化就不得不送十三阿哥回京治療。我原要去看十三阿哥,但四阿哥說十三阿哥那邊人多藥氣重,恐怕我經受不起,只叫我快些養好身子,省得他兩頭不安心,同時十三阿哥那也差人來信,信里也是一個意思,我知十三阿哥發起病來頗為痛苦,想來多有不便我看到之處,因不再勉強,只一心盼望臉傷早日脫痂,略能見人了才好央四阿哥帶我去看望十三阿哥。白狼雖然打傷我的臉,但大部分淤腫消褪後,這條傷疤並未令我的面部肌肉和五官發生扭曲,只仿佛有人用硃筆在我左邊臉頰上畫了一條斜線,總感覺有一日輕輕一擦便能擦去,連御醫也說我傷口癒合的速度驚人,可見靈藥有效,興許過個一年半載顏色轉淡,便可用粉蓋住,包括其餘服侍人等,從他們言談中,均認為我的傷在這樣短時間內癒合到這個程度,簡直可稱為奇蹟。不過我心知肚明:奇蹟?我明明記得當時右肩骨撞地碎裂,還被八阿哥踢了一腳,痛如鑽心,醒來卻誰也不知我還有這一傷勢,要不是我病情好轉後,趁著洗浴時自己反覆留意細察,終於發現右肩有淡淡白印,而其位置又證實了我的記憶,不然我還真以為我的記憶不過是場惡夢,再加上面傷的康復程度,恰恰合了我心內擔憂一事,便決定必要當著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面對質,把我一直逃避不提的夜宴當晚情況問個清楚。孰知就在我多日靜養,候到痂傷脫落的第二天,澄光室來了一名稀客:太子。
這一向雖然閒著,藉由四阿哥的關係,我對澄光室外的情況卻也並非一無所知,聽說夜宴後康熙和太子之間爆發了劇烈爭吵,先是康熙大罵太子,太子也不示弱,一句一句罵了回去,展開一場罵人大戰,緊接著就是四阿哥在康熙面前悔婚,結果正撞上槍口,康熙幾次木蘭圍獵都沒有把四阿哥帶上,反而太子次次隨駕,沒事人一大堆了。四阿哥受了康熙的冷落我是管不著,但跟太子這朵奇葩的仇我還是要算清楚,他自動送上門來當然再好不過,不過四阿哥不知把我的佩刀丟到哪裡去,四處翻找無蹤之下,我只好去廚房挑了根長短粗細適中的擀麵杖系在腰間,再到前廳與太子見面。時當春夏之交,嫩草如茵,玫瑰破蕊,而我愛前廳清涼,剛來時就將其改成了間小書齋,正有架藤蘿覆蓋前檐,好象一座綠天棚,垂花芬芳馥郁,香鋪百步,因太子這次來是一反常態的沒帶一個侍衛,澄光室的侍女給我們奉上清茗和小點後我就令其統統退出齋外,只剩太子和我捧茶坐看仆眾持竹剪剪藤蘿、摘玫瑰,采其餘者,留其鮮者,摘下的花瓣,做成點心,即此間桌上的藤蘿糕與玫瑰糕。太子悶頭吃了兩塊糕,見我始終一言不發,忍不住道:“玉格格清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