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還沒有化妝,她捻起筷子,樣樣都嘗。
丫頭看她樣子,勸道:“今天晚宴,人家都是休息到下午,晚上精精神神地去掙足排場。小姐倒好,一早起來不說,還大吃一通,撐了胃倒了嗓子,晚上怎麼唱歌啊?”
林念不和她爭。
她姆媽是浙東人,小虎父母也是浙東人。如今姆媽去了,再也無人叫她一聲阿寶,想嘗一口家鄉的吃食只能叫別人做。
都嘗過了,才好上路。
丫頭將吃食都收下去,林念順便放她一天假,讓她今晚不用伺候了。丫頭心領神會,那些回滬的軍官在外素了這麼幾年,也不知怎麼折騰,今夜她恐怕連林小姐的面都見不到了。
房間留下林念一個人,桌上是今晚賓客的名單。這張單子她半個月前就拿到,看了再看,早已熟記於心。
她摸了摸手袋,摸到其中堅硬冰冷之物,方覺有了依託,這才拿起粉撲子,開始化妝。
晚上六點鐘,樓頂花園的侍者下樓來敲門,道是宴會即將開始,林小姐的節目在中場,務必提前去候場。宴會後是舞會,軍官們會換下軍裝與女士們共舞,請莫要提前離場。
十三樓不唯住她林念一人,她早聽見外間開始響動的聲音。
十三樓的女人,在夜幕低垂的時候才復甦。要麼是早有了情夫忍不住提前來幽會,要麼是企圖在今夜之宴會上釣金龜而在房間排演操練,動靜之大,想不聽見都不行。
林念看看鏡子裡的自己,深吸一口氣,打開門,朝脂粉味深處的電梯走去。
林念的嗓子好,在台上唱歌從來不要伴舞。樂隊藏在幕布後面,一束追光下來,偌大的舞台上只林念一人。可偏偏她一人便撐得起場面,她淺淺扭動細細腰肢,本就媚俗纏綿的歌曲被她唱得更加風情萬種。
她唱白虹的歌,時下最是流行:
“郎是春日風,儂是桃花瓣。
但等郎吹來,儂心才燦爛。
郎是春日風,儂是冰河水。
但等郎吹來,縛束才粉碎。
過不盡的冬日,訴不盡的愁苦,
了不清的孽債,穿不起的淚珠,等郎來數一數。……”
歌罷,她迷離目光掃了又掃,終於似不經意地落在某一處。
台下的軍官士兵們中有人叫好,扔了玫瑰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