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癱軟著,腦袋裡亂成一片。他心知肚明,自己熬不過眼前這人的手段。
半晌,他開口:“程處長,有煙嗎?勁兒大點的那種,疼得難受。”
程征扔進一包煙,王寧喉嚨里發出帶血的嘶嘶笑聲:“程處長,我手廢了,連火柴都劃不起來,勞駕您咧。”
程征笑了笑,他耐性一向不錯,於是起身給他打了火。
“嗬,這大重九的味道就是不一樣。”王寧深深地吸了好幾口,眼睛眯起來,菸癮把疼痛沖淡了,連話都多了,“程處長,老實說,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麼嗎?”
程征道:“王副站長一出手就是兩根金條,這個價錢中統都給不了。你自然不是為了錢。”
王寧無聲地笑了,喉管發出嘶啞的沙沙聲:“你說的對,我不是為了錢,我有錢,我有的是錢。我本名叫王世寧,是王世安的弟弟。對,就是你程處長從前很熟的那個大漢奸王世安,我們倆,嗬,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我出生巨富之家,怎麼會為了錢出賣自己呢,哈哈。”
獨輪看著手上的大重九。
“大重九”是雲南煙,為紀念雲南響應“辛亥革命”推翻清帝制,實行共和的“重九起義”而創牌,一條的市價要兩根金條,堪比黃金。他從前將這煙賞給遛狗的小廝也毫不眨眼。
可現在這麼一條煙值的兩根金條,也值他的一條命。
煙沒變貴,是他的命變賤了。
入了黨以後,他也買得起,可是不敢抽,也不能抽。
中//共一貫提倡樸素廉潔,反對奢侈浪費。於是他只能抽街邊小攤賣的香菸,五毛錢一包,很多年了。
“我只幫中統賣命,沒有別的組織。我讀書,知道三姓家奴的命運多舛,結局不會好。”不知道王寧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說完瞧了瞧程征,程征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他只好繼續說下去。
他是兩年前被中統特務抓住的。那個時候抗戰還沒有爆發,中統是CC黨的嫡系,勢力遍布全國,如日中天。中統盯上了他,不但抓了他,還扣住了他的家人。
他投降以後,他的任務是回到中//共上海的組織潛伏,並暗中收集齊地下黨人員名單,為的是將其一舉剿滅。
清剿的時間大致是在林念來上海之前。也正是因為那次清剿,上海站幾乎全軍覆沒,上海無人可以執行任務,組織才將林念從北平調來。
抗戰以後,戴笠領導的軍統的勢力漸漸趕超徐恩曾領導的中統。
中//共特科的高層顧順章叛變後,帶著大量情報加入中統,後來他卻又偷偷摸摸與戴笠勾結,幫軍統訓練特務,並且挑撥中統和軍統之間的關係,弄得徐恩曾跟戴笠老死不相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