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老托希望她聽不懂,那麼她便聽不懂好了。
成人之美,何樂不為。
老托感覺氣氛又變得更舒適了一些,便重新拿起小調羹,指指林念,道:“事實上,或許,我老早就見過你。”
林念挑眉,這會真的有些吃驚,道:“怎麼我從沒印象?”
她記憶力一向很好,尤其是認臉,過目不忘。
老托和林念差點有機會見到的。
就在程征從奚仲文的牽制下拼了命地從歐洲回到上海找林念的那時。
那時他早就預料到了日軍若占領上海,上海全城將會被封鎖。
因此在他獨自乘飛機輾轉繞道至河內的第一件事,便是給Agathon打電話,希望他無論如何動用法國領館的關係為他弄到兩張派司。
Agathon很為難。
那時候日本人誓要在三個月內占領中國,囂張跋扈得不把任何其他國家的人放在眼裡,弄兩張派司是要很大代價的。
Agathon和程征說,只有一張,他的本事最多只能弄到一張。
程征沉吟了一會,很快下定決心了,道一張也可以,放在東方飯店,到時候應該大抵會是一個姑娘而不是他本人去取。
Agathon千辛萬苦,終於從日本人手裡搞到了一張派司,但以他的身份是不方便親自去東方飯店寄存派司的。
於是他把派司交給老托,叮囑老托一定要親眼看見這派司被正確的人,也就是一位姑娘,拿走。
老托這才在東方飯店守了十幾日,終於等到林念在一個大風雪的天氣里取走此物。
就是在那時,他遠遠看見了穿著棉服、打扮成女學生模樣的林念。
老托說到這裡,羨慕地閉上眼,總結般地感慨,“程是早就準備好了要把命給你的。”
故事被局外人以不同的視角敘述了一遍,明明是已經經歷過了的故事,到這裡才像是有了一個完整的閉環。
林念的心仿佛被一陣陣暖流包裹著,然而又後怕,怕當時要是程征找不到她,他們倆便永遠失散了。
她心裡一下子說不出是喜是悲,只覺得在老托的店裡忽然一刻都坐不下去,四周都是蒼涼的靜寂。
在亂世之中,什麼都是假的,只有他是真的。
她想要立刻坐上車回家,回到家,回到程征身邊。
回家抱住他,問他為什麼這樣隱忍地為她做了這麼多,卻從來不曾說過任何一句。
今天要不是老托,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在還沒有消解他們之間的誤會時,在他還以為她薄情無義時,程征就已經提前原宥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