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兒很規矩地回了貴賓車廂,自此再也沒人見過她,然後,火車出站,三分鐘後,車毀人亡。
等到人們再次見到這位鼎鼎大名的花國皇后時,她已經成了一攤黑黢黢的屍體。除了能證明她身份的那顆碩大的鑽石戒指,她已經跟周圍的其他屍體,沒任何不同了。
一代名伶林徽兒就此香消玉殞,不知有多少人為其慨嘆紅顏薄命,又不知有多少人如這張報紙上所寫的那樣,不過是將她的死當成了狂歡盛宴的開場曲,隨意地扭曲地安排著她的死因。
塗讓仿佛親眼看到,無數看見這張報紙的海城人,嘲諷地衝著地上啐了口唾沫,罵一聲漢奸妓~女死得好,然後繼續低頭在日本人的屠刀下苟延殘喘。
他們不會知道,那個被他們所嫌惡所唾罵的女人,到底為他們做了什麼。林徽兒這個名字,生的時候光芒萬丈,死後瞬間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生永世翻不了身。
可憐嗎?可悲嗎?可嘆嗎?
塗讓捫心自問,然後自嘲地笑了笑。說起來,他和林徽兒又有什麼區別呢?除了他不曾在活著的時候光芒萬丈,待他死後自然也不會被千夫所指。可,他明明為了這些人做好了隨時付出生命的準備,卻可能永遠得不到任何屬於英雄的待遇。
當勝利到來的那一天,也許會有人在他墳前燒上一炷香,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可那時,他已經是一抔黃土,又哪管得了勝利與否!
塗讓頹然地將手中的報紙捏成團,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然後,一雙略有些冰涼的手,輕輕地蓋在了他粗糙的大掌上。
塗讓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他在悲憤什麼!明明妹妹此刻才是最難過最需要安慰的,結果,反過來還是要妹妹來安撫他。
塗讓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感受到塗謎蓋在他手上的小手輕輕拍了拍他,這才勉強定了定神,去看塗謎。
塗謎的臉上並未如塗讓預料的那樣哀痛悲憤,她的目光清清淡淡,好似報紙上寫的那些,她都不曾看到過一般。可,塗讓知道她已經看完了,甚至,比起他看的那一份,肯定還有更惡毒的言語來描述林徽兒的香消玉殞。
塗讓的心裡咯噔一下,以為塗謎是被刺激到了,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卻是就聽塗謎啞著嗓子出了聲:「她走了也好,走了便看不見了。」
看不見這紛紛亂世,看不見這鑿鑿污言,看不見這國已不國,看不見這家不成家,看不見這人不為人,看不見這破碎人間。
塗謎想,這樣也挺好!林徽兒終於可以掙脫重重枷鎖,恢復她的自由身與自由心!
塗謎能做的,只是為她祈禱,惟願她能得償所願!
「當女人有什麼好?我要是下輩子投胎能自己選,便是寧做牛馬,也不再做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