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大的弘曆先是用眼角瞅了瞅,他個子太低,坐在那裡是看不見雍親王的面色,無奈之下,只能又悄悄掀了掀眼皮,誰想到就這麼個動作,竟被雍親王目光炯炯地看了正著,弘曆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這下也顧不得規矩,再說,他在雍親王面前本就是沒規矩的兒子,一頭栽進了雍親王懷裡,撒嬌道,“夜裡見不著阿瑪,想得厲害。”
這句話確實比別的話更貼心,雍親王心中縱然顧忌著穀雨那句守不住家業,可也不得不說,放在掌心裡疼了五年的兒子,他是如何也不能推開的。揉了揉他細軟的頭髮,知道這幾日是疏忽他了,心道果然是個時刻都得寵著的xing子,錯一下眼珠都不樂意,便道,“今夜阿瑪歇在松院。”弘曆聽了,立刻抬起頭,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qíng,倒是讓雍親王覺得妥帖的很。
一時間,馬車裡倒是融洽的很,雍親王又問了他幾句學問上的事兒,聽著他說得頭頭是道,心中更是滿意的不得了,稱讚道,“阿瑪在你這般歲數,也未必有這番見解。”
這句話確實誇得弘曆早忘了自己是個二十歲的靈魂,竟是小臉微紅,十分受用,倒是讓雍親王瞧了這模樣,覺得可愛的緊,又揉了揉他。
兩人正膩的厲害,馬車卻緩緩停了下來。雍親王掀開車簾一瞧,的確是到了雍親王府了,只是卻在距離大門口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蘇培盛就冒著汗過來稟告,“爺,是碩親王府的翩翩側福晉,守在咱家大門口站著呢。”
這是個什麼事兒?翩翩是碩親王上了玉碟的側福晉,站在雍親王府門口,不知道的,怕是還以為雍親王跟碩親王起了怎樣的齷蹉呢。
他皺著眉探頭一瞧,便看見了扮成了普通民婦的翩翩和她身邊眼冒jīng光的丫鬟,此時正站在一邊,滿面塵色,臉色焦急而悽苦的看著馬車這邊。都是美貌女子,樣子又可憐兮兮,時不時的還抹抹眼淚,怕是有十萬個委屈,倒是有不少人圍上來看熱鬧。
約是看見馬車的帘子撩開了,那丫鬟竟然沖了過來,一旁的侍衛立刻攔住了她,那丫鬟也不怕,竟是兩手扶著護衛們的刀劍,衝著車內喊道,“王爺,您大人大量,救苦救難,幫幫我們家側福晉吧。您要是不幫我們,福晉會殺了我們的。”
這話說得更是沒頭沒腦,他一個王爺,如何跟別的府里的側福晉有了關係?周邊的閒漢,雖然不至於近處圍觀,可說些什麼,卻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此時聽著她攔的是個親王的馬車,口中說得又是關於親王的事兒,那是說什麼的都有了。
蘇培盛恨得不得了,當即給了一個顏色,立刻便有人上前捂了那丫頭的嘴,可丫鬟的嘴能捂,側福晉的嘴巴誰敢去捂。蘇培盛有些為難地看著雍親王,雍親王沉了臉,吩咐道,“先送進府里去,讓福晉陪著,去找了碩親王來。”
雍親王為了避嫌,先回了松院,讓福晉過去陪著翩翩,自己則去了書房,等著碩親王。碩親王幾日不見,倒是消瘦不少,一張黑臉,兩眼充血,顯然是事多煩擾的。
兩人關係既近,雍親王也不跟他繞圈子,直接道,“翩翩就在我府中,福晉陪著呢。你準備怎麼辦?”
碩親王八成還覺得自己將家裡那點事兒捂得挺嚴實,誰也不知道。當即便cha科打諢道,“能有什麼事兒,不過是兄弟兩個打架而已,哪家的兄弟沒打過架,翩翩卻是個小xing子,皓祥占便宜成,吃虧卻不行,明明是皓祥先罵的人,她卻怨我不將皓禎打一頓,這不便鬧著跑出來了。我……”
雍親王也不說話,就那麼坐在那裡冷冷地看著碩親王,不多時,碩親王的冷汗便下來了,這話也就接不上了,我我我了半日,才道,“是我糊塗了,將家裡人寵的無法無天的,我接回去定會好好收拾,你別用著眼神看著我。”
偷偷在書房外面的弘曆咬牙切齒,這個笨蛋碩親王,阿瑪給你機會,你竟一口風都不露。蘇培盛抹了汗瞧著踩在吳開來身上的弘曆,心道,四阿哥哎,這聽牆角的事兒您是跟誰學的?哪裡有這般明目張胆的哎。
裡面,雍親王的冷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便是碩親王這般神經大條的,也覺得這屋裡忒冷了些,拿著旁邊冒氣的茶水就灌了進去。然後閉著嘴,卻是不再說一句話。
半響後,雍親王才呵了一聲。他的聲音本就低沉的很,這一聲呵,裡面卻是包含著譏笑諷刺的意味,顯然,雍親王是失望了。只聽他道,“既是家事,我自不能cha手。來人,請福晉將翩翩側福晉送出來,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