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惱怒又羞愧,一面感到被陳傳家欺騙的噁心,一面又為陳兄辯解,再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時,面前的約翰森,這麼個結結實實的大男人卻是開始在他面前掉眼淚了。
顧葭見過人哭。像是桂花的父親喜極而泣的哭;像是他的媽媽喬女士痛徹心扉委曲求全的哭;還有可憐巴巴求他賞點錢的小乞丐們低賤到塵埃里的哭;嬰兒時顧無忌沒有奶吃的大哭。
約翰森的哭和他們都不同。顧葭一時無法再冷著臉, 反而共情的十分深刻, 同情約翰森所痛哭的一切。
不過他依舊無法一口答應約翰森去找陳傳家理論, 他到底還能不能平靜的面對傳家都是個問題, 是開誠布公還是裝作糊塗?
「約翰森醫生,您這是何苦呢?我沒有說不幫你,只是你說我與傳家是那種關係,著實嚇了我一跳。」顧三少爺心慌,但瞧著卻似乎永遠平靜自持,給人春風拂面的溫柔,「再來你說傳家造成了那麼多人的死亡,恕我不能相信,只能待我調查清楚再回復您,您看如何?」
約翰森醫生到此為止已經明白自己是達到目的,可不知道為何,他卻一點兒也不開心。
他痛徹心扉的為自己哭,離開的時候,看著還微笑著對自己招手的漂亮公子,默默的說了一句:「抱歉。」
至於抱歉什麼,約翰森說不清,或許是因為將本來什麼都不知道的顧公子扯入這樁血案里,又或許是為了自己污衊顧公子和陳傳家有苟且……
終於送走了約翰森醫生的顧葭一個頭兩個大,他癱在自己小廳房裡的沙發上,右手的手背輕輕放在額頭上,觸目所及的全是他熱愛的西洋鍾。
正對著的西洋鍾名叫銅鍍金轉花自鳴過枝雀籠鍾,是顧葭最喜歡的一座,整個自鳴鐘形狀猶如一個奢侈的鳥籠,四面雕花精絕,裡面鎖著一隻鳥雀,鐘錶的位置位於鳥籠的正面下方,秒針滴答滴答一刻不停的轉著,同房間內的其他所有鐘錶匯成一首無詞的歌。
這雀籠鍾是瑞士產,後送入皇宮,也不知道怎麼的前幾年流出宮外,輾轉去了陳傳家的手裡,最後又由陳傳家轉贈到他的手中。
當時陳傳家送來這份大禮時,兩人並不很熟,可顧葭對這位略小自己一歲的朋友很有好感,兩人更是撇下白可行到處遊玩了許久。
陳傳家那天叫下人把裝在素色禮盒的自鳴鐘抬出來,便對他展開一個擁抱,說:【顧兄!瞧!喜不喜歡?】
顧葭喜不自勝,忙說:【喜歡!你這是送我了?】
陳傳家笑道:【這難道不是顧公館?我都搬過來了,你可別叫我再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