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做賊心虛,但還要硬撐著聲音不抖:“想我娘了,回去看看,不可以麼?”
韓江雪雖然目光依舊聚焦在那副字上,但餘光里也能瞥見月兒神情中的每一個細節。
反應過激,這根本不是一個尋常話題應該有的回應,韓江雪將月兒的忐忑與逞強盡收眼底。
“沒什麼,當然可以。只是新婚第一天就回娘家,讓外人看來,好像你在夫家不受寵,受了委屈似的。”
月兒長舒了一口氣,原來如此,好似逃過了一劫。她低斂眉眼,心中翻來覆去地回味著韓江雪的這句話,默默生出一絲悲愴來。
如果說沒受委屈,她這般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是為哪般?她又何須在這裡抄著佛經?可若說受了委屈,這點委屈與她十年來所經歷的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再者說,就是真的揣了滿肚子的委屈,她又哪裡有個娘家可以回呢?
韓江雪看到了月兒眼中的黯然,看了看手中的經書,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你若不愛抄這經書,我晚飯時候同母親說,以後不抄了便是了。你留洋回來,學的都是西方知識,自然不喜歡這些古板物件。”
月兒趕忙搖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右這也沒什麼難的。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應付過去這次抄經,趕緊把法語學好,讓自己留學歸來的說法能站住腳。
“別了,我還是寫吧。何必進門頭一天便尋太太不自在呢?”
韓江雪看了嬌妻這幅楚楚模樣,半是生憐,半是好笑。
他也不知道這份憐惜從何而來,是如同尋常街頭看到的可憐路人一般的惻隱,還是真的對這政治婚姻里的另一方生出一份眷戀。他只知道,婚禮上的四目相對,他的心臟漏停了半拍。
人生第一次,如此悸動。
韓江雪也好,月兒也好,年輕的他們誰都想不明白此刻心中的彼此意味著什麼,而此刻的自己又意味著什麼。
他只是在漫長的大家族生涯里學會了不動聲色,淡淡地對月兒說了句:“也好,鍛鍊一下心性,順帶當練字了。”
作者有話要說:韓江雪:求助,妻子演技太差了怎麼辦?在線等,挺著急的呢。
第六章
月兒聽了韓江雪的話,心裡生出的一絲依戀又全然煙消雲散了。
無論她是瘦馬月兒也好,還是大小姐明如月也罷,在這場婚姻里,都是一枚不折不扣的棋子。棋子是不能有脾性的,大太太希望她鍛鍊心性,她的夫君又何嘗不希望她收斂心性呢?
想到這,月兒突然暗自嗤笑自己,還真是患得患失的小女兒性情。連字眼都摳得如此細緻,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