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旦甲像是得了什麼不得了的天機一般興奮,竟顧不得腿傷想要湊得再向前一點,差點掉下床去,傷口撕扯得他撕心裂肺的疼。
月兒一邊嗔怪,一邊把他扶上床:“現在西藥這麼短缺,你可別再出什麼事了。”
聽了新鮮事的木旦甲哪還能理會月兒的小怒火,連忙確認:“少帥的娘,還在唱戲?”
“是啊,這有什麼不能理解的?誰規定少帥的娘就一定要做什麼?”月兒剛說起來時候還算心平氣和,可越說越覺得委屈巴巴,心緒難平起來。
“只有那些滿身華麗珠翠,圍在麻將桌前碼長城,勾心鬥角搶男人,才是少帥的娘因該做的麼?”月兒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腔酸澀悲壯從何而起,許是命運不公於她自己這麼多年的折磨,許是真的對宋小冬的悲憐,鼻子一酸,竟差點哭了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想哭的衝動,繼續說:“唱戲是下九流的事情,但好歹端一碗飯養活自己,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倘若生而優渥,就瞧不起唱戲的,在我看來,反而下等可鄙了。”
木旦甲不過是聽了個新聞想八卦上兩句,哪成想月兒反應如此激烈,到了義憤填膺的程度。
趕忙解釋:“我……我沒不尊重的意思。就是覺得她真是少帥的娘,我上次在西餐廳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月兒正在氣頭上,狠狠點了頭:“當然過分。別人當著你的面給你娘打賞,你不生氣?”
木旦甲設身處地地思考了片刻,得出了結論:“應該挺生氣的,不過我沒娘,可能體會不那麼深刻。”
一句話像一根針,把已經氣鼓鼓的月兒扎得泄了氣,原來都是苦命的孩子,心底的怨懟也變得淡了。仔細想想,那天木旦甲也沒走錯什麼,不知者無罪,自己這腔無名火,撒得也確實不講道理。
世道於她不公,何故怨懟無關之人?
想到這,月兒沒再說什麼,靜悄悄地出門,卻發覺宋小冬一直站在門外,聽著他們的對話。
宋小冬滿眼感激,想要再說些什麼,可月兒卻覺得乏累了,她揮手示意對方什麼都別說了。
月兒決定陪宋小冬去法租界的醫院碰碰運氣,但她選擇在樓下等,而沒有上樓。她願意幫助宋小冬,是為了韓江雪,並不代表她願意走進宋小冬的生活。
車子停在醫院旁邊的小巷子口,夏日炎熱,陽光透過玻璃窗曬得月兒兩頰通紅。她抬手正欲將紗簾拉上,卻看見一隻髒兮兮的小手按在了車窗玻璃上。
登時便是一個五指印。
司機“嘖”了一聲正欲發作,畢竟他今早剛剛洗過車子,月兒就攔住了司機,向外望去,一個吸溜著鼻涕的男孩正睜著一雙大眼睛,定定看向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