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了韓靜渠開口。
聲音低沉,似乎是帶著一點試探。
“這些年,過得好麼?”
所有人都如同遭了雷劈一般,錯愕不已。即便是月兒這般策劃者,也對韓靜渠言語之中的態度頗為意外。
他這句話說得極盡克制,讓自己顯得雲淡風輕。可其中滋味根本無法掩抑得住。
那般小心翼翼。
“很好,只是歲數大了,總得落葉歸根了。伶人漂泊,四海為家,年輕時候未能有幸尋得避風的港灣,好在老了老了,有歸宿了。”
韓靜渠眼中閃爍著期冀的光芒,他等待著宋小冬開口。只要她開口,宣告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他便願意護她後半生的周全。
然而等了許久,台上人不緊不慢地道:“好在早年將錯就錯,生了個好兒子,如今娶了位孝順又懂事的媳婦。打今兒起,便在這東北住下了。我也算是熬成了婆,我的兒子要獨立門戶了,我便在兒子家住下了。”
宋小冬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韓靜渠能解其中意。時至今日,她仍舊沒有原諒他當年的選擇,她此番前來,也是來投靠兒子的。
但韓靜渠仍覺得是可喜的,起碼她有了安穩的後半生,他也可以消減這份愧疚了。
然而旁人聽著,倒是雲裡霧裡。
好端端的東北王,東北軍的大帥,與這半老的戲子竟然攀談起來。
她的兒子……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大夫人後知後覺,但即便再呆,她也能夠感受到一股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
及至她側臉看去,月兒臉上篤定自信的笑容,似一把彎刀直接剜向了大夫人的所有僥倖。
她終於明白,眼前的伶人是誰了。
她是韓江雪的親生母親,是大帥此刻心頭的硃砂痣。於丈夫還是兒子,她都是不折不扣的多餘。
韓江雪恰在此時開口,拱手行舊禮作揖:“父親,這也是兒子想要單立出門戶的道理。娘親不想捲入紛爭,只想頤養天年。所以我才讓月兒買下了這宅院,好好侍奉年輕。”
眾人皆是呆愣在了原地,終於明白了今天這齣戲的真實意義。
大夫人癱在椅子上,絲毫不得動彈了。她彼時的心高氣傲,所有的有恃無恐在這一刻都顯得可笑至極。
此刻她沒有任何力氣去與月兒爭了。
這場戰役還沒有開始,她便徹頭徹尾地被淘汰出局了。
月兒的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攙著大夫人,親昵地攀到耳畔,低語:“夫人,這齣戲,好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