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慎心中念頭轉了幾轉,才慢慢說道:“吳學顯的靠山是唐繼堯,不過,唐繼堯此人,雖然護國有功,於內政上卻不太在行,上次主政雲南時便不太妥當,顧將軍的驅唐檄文中,指責唐繼堯窮兵黷武,‘廣搜民財,大興土木,窮奢極欲,浪費無度’,‘私樹黨羽,不得人心’,以至於雲南‘盜匪充斥,農工輟業,米珠薪桂,十室九空’,雖然有些誇大,其實也不是平白捏造。唐繼堯此番捲土重來,已經犯下幾個大錯:一是不聽中山先生的極力勸阻,趁顧將軍響應中山先生北伐大計、後方空虛時出兵,失了大義名份;二是以土匪為黨羽,即便一時成功,也會被世人輕視,影響軍心士氣;三是縱容土匪,哦,也有可能是約束不了土匪,以至於群匪為害桑梓之地,失了人心。”
顧岳恍然若有所悟:“這麼說,唐繼堯遲早還會被趕下台?”
何思慎微笑點頭:“遲早而已。唐繼堯一下台,繼任者若想安定人心、收攏軍隊,總是要收拾這些不遵號令、不識進退的土匪的。”
顧岳沉思不語。滇軍之中,能夠取代唐繼堯的人,有哪一些?他回想著父親和顧將軍生前對那些將領的評價,只是一時之間,哪裡想得分明?
靜默了片刻,柳樹下的叫好聲,驚醒了顧岳。他轉頭看看那邊,又回過頭來:“姑父,顧將軍的檄文,你也是從報紙上看到的嗎?”
何思慎笑一笑:“當然。”他沒有說的是,因為顧岳的父親,顧李何三家都十分關注云南的消息,這份檄文,最早還是從一個廣西來的商人那兒得到的,廣西鄰近雲南,總是比衡州這兒更快得到雲南的各種消息。
他看著顧岳,目光很溫和:“顧將軍戰死的消息一傳來,我們都很擔心你和你父親。”
顧品韓只是參謀副官,報紙上沒有登他的消息,生死不明,那段時間,何思慎的妻子擔憂得夜不能眠,畢竟那是她十幾年不曾相見的幼弟。
顧岳:“父親他是和顧將軍一起戰死的。”
何思慎嘆息了一聲:“接到消息後你就離開昆明了?”
顧岳:“我是逃出昆明的。唐繼堯想斬草除根,發了命令到講武堂來,一位好心的教習提前通知了我,同學們假裝打架,讓我趁亂逃出講武堂,在昆明城躲了十幾天,最後還是一位同窗偷偷送我上了往河內的火車,再轉道往廣東坐火車回來的。我那時什麼都沒帶,錢、白藥和衣服,都是他們湊的,書是我自己的,不過也是他們給我帶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