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少年哈哈笑著,將剛剛從河對岸游回來的一個同伴推了出來,又有人伸手從河岸上的草地上勾了條褲衩下來,那少年爬上這邊堤岸的同時,已經快手快腳地套上褲衩,一身濕淋淋地站到了何思慎和顧岳面前。
何思慎道:“這是你大姑姑家裡的老三李長庚,這是你小舅舅的獨子顧仰岳,比你小五個月。”
這幾句話卻是分別對兩個人說的。
顧岳自覺地叫了一聲“長庚表哥”,李長庚很自然地回了一聲“仰岳表弟”,顧岳有心想糾正一下,自己的名字其實是“顧岳”,但是心念只動了一動,便壓了回去。
在路上何思慎已經明白告訴他:回到李家橋,他就是顧仰岳;要做顧岳,且待他日。
李長庚手長腳長,看身量已是個魁梧大人,面相上卻還帶著幾分憨氣,抓抓頭,笑著說道:“大舅舅家裡明天清早開鐮割禾,從外頭請了十個幫工,都住在家裡,今晚肯定是收拾不出地方給仰岳表弟住了,表弟今晚就住我家吧。”
顧岳沒太聽明白這個安排,想著自己應該住伯父家,沒床鋪的話,在地上攤個草蓆便可以了,不必要去麻煩姑父家,這樣想著,便說了出來:“我打地鋪沒關係,我們操練和行軍時還總在野地里睡。”
李長庚認真地道:“我們這兒不興打地鋪。”
顧岳茫然不解。何思慎笑著解釋道,李家橋地近清江河,地氣濕熱,又多蛇蟲,因此哪怕三伏天,也不興席地而臥,總要架塊床板、掛頂蚊帳,以免暑氣入體又或者招惹蛇蟲。顧岳的父親,堂兄弟族兄弟眾多,不過親兄弟也就他和長兄顧韶韓兩人,再有兩個姐姐,小的一個嫁了何思慎,大的一個嫁到了同村的李家。顧韶韓家裡既然不好收拾住不下,顧岳自然應該住到李長庚家裡去――不跟著何思慎一道住,卻是因為,何思慎當初辦柏樹灣小學堂的時候,為了籌款,將家裡分給他的房子和地都賣了,帶著家小住到了學堂里,後來就任陽縣高等小學堂的校長,便搬家到了縣裡,李家橋這邊,若無要事,只在過年時回來祭祖拜年,借住在何思慎的大哥家中,倒不好叫顧岳現放著李長庚家不住,卻跟著何思慎一道去何家大伯那兒借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