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慎看看他,不由笑道:“所以現在都說要革新政治啊。從梁啓超到□□,將國家未來,都寄望於新人新政,尤其是年青一代,以為非得有中國之少年,方能有少年之中國。”
不論梁啓超的文章還是□□主編的《新青年》,在新學堂中,都盛行已久,對於雲南陸軍講武堂的學生而言,他們引以為豪的蔡鍔督軍是梁啓超的得意弟子,在由滇軍發起的護國戰爭中,梁啓超又曾任護國軍政府秘書長,因此對梁啓超又尤為崇敬,不少人都能背誦數十篇梁文,慨然以擔當未來重任的“中國之少年”而自許,顧岳也是其中之一。
不過此時此刻,這番慷慨期許,似乎有些與周邊氣氛格格不入。
因此顧岳微微漲紅了臉,囁嚅著不知如何回應。
何思慎轉而又道:“你以前沒幹過農話,習慣嗎?”
顧岳:“還好,長庚表哥很照顧我。”想一想又加上一句:“我也沒拉多少後腿。”
顧岳這句話里隱約的驕傲,讓何思慎又笑了起來:“這還只是半天,等到整個農忙季過去了,你再說這句話吧。”
此時已陸續有人出工,顧岳趕緊起身回去。
下午村中稍大一些的孩子都挎著籃子跟到了收割過的田地里,撿拾稻穗,這些零散稻穗向來是歸撿拾者所有;村中成年女眷也被分成伍,由各自伍長帶領,或者在演武場上翻曬稻穀,或者在田埂邊將打過的稻草綑紮起來,再將稻草一束束撒開,層層疊壓成傘狀,豎立在田埂上,最上面再平整地覆蓋上一紮稻草束,遮擋雨水。
即使日已西斜,下午的陽光還是比上午要猛烈許多,幹了將將一個時辰,便要停下來到柳蔭下喝點涼茶水歇息片刻,然後再下田。各家女眷要回去準備晚飯,順便各挑了一擔穀粒回去趁著太陽大時晾曬。顧岳震驚地看到,其中好幾個女眷,那一擔稻穀的分量,絕不比一般男丁少。李長庚順著他的視線探頭看一看,給他指認那是誰家嬸子、那是誰家表姑等等,又解釋道:“她們幾個要是出來幫工,向來是和男丁一樣記工的。”
各家田地與男丁多少不一,每到農忙季節,幾乎每戶人家都得請幫工,外村請來的包食宿給工錢即可,同村的、尤其是至親家裡來幫忙,卻不好這樣算,因此歷年都是記工,譬如說這一戶替主人家出了三十個工,到他家收割時,主人家便要還三十個工,自家人不夠,到外村請幫工也得還上這三十個工。
顧韶韓家田地多男丁少,因此每年都得請好些幫工。
太陽落山,夜色漸起時,這邊才陸續收工。這一次挑回去的稻穀要等到明天早上太陽出來後才能晾曬,這都是女眷的活了。
累了一天的各家男丁,挑了稻穀回來之後,不想再走到河邊去,都在石牆大門外的池塘裡邊沖澡,洗洗一身疲憊,回家才有胃口吃飯。
這一晚顧岳倒頭便睡,第二天凌晨醒來時,居然覺得身上骨節有幾分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