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秧是個體力活,也是個細緻活,半天下來,顧岳再一次感到了腰酸背痛,小腿上被螞蝗叮過之後更是紅腫發庠。午睡起來,坐在李家祠堂大門外與何思慎聊天時,顧岳忍不住時不時地撓一撓小腿。何思慎嘆道:“叫螞蝗叮了幾口就這個樣子?這是水土不服吧?”
顧岳的神情不覺繃緊,過一會才道:“大概是吧。回到昆明應該就好了。”
他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回到昆明”一語,正因為此,何思慎的神情也隨之鄭重起來,盯著顧岳
看了一看,忽而笑道:“今天是插秧去了?我前些時候讀書,正好見到南北朝時布袋和尚所作《插秧詩》: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仰岳你覺得這首禪詩如何?”
顧岳記性不錯,何思慎將這首詩只念了一遍,他已然記住,喃喃低念一回,想一想,答道:“很不錯。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哦,應該是:將飛者翼伏,將奮者足局,將噬者爪縮。雖是禪詩,其實也深得武學與兵法之理。”
何思慎用蒲扇點點顧岳眉心:“所以啊,仰岳,既然回來了,就不要這麼心焦性燥,好好休養生息,看清外頭的形勢,才能奮飛搏進。”
顧岳默然。他以為自己已經很鎮定很沉得住氣了,卻原來內心的焦灼,是這樣清晰地寫在臉上。
第16章 七月流火(六)
六、
全村的田都插完秧之後,要賣稻穀的人家,趕緊騰出手來,挑了稻穀往八橋鎮去,大姑姑家裡也在套籮筐裝稻穀,顧岳低聲問李長庚為何大家不用牛車,大姑姑在一旁早聽見了,不覺失笑:“這鄉里哪有牛車能走的路?也就是清江河邊上的路寬一點,容得了兩個人挑著擔子還能對面錯個身。要走大路,得到了縣城才有。”
顧岳有些臉紅。他又想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