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慎對張斗魁那班人馬,算是知之甚深,聽了後頭幾個人的議論,啞然失笑,轉過頭來說道:“吳大廚只管做飯,輕易不上陣的,偶爾上陣也只是敲個邊鼓。”
言外之意,吳大廚那把刀只用來殺豬不用來殺人,沒必要怕成那個樣子。
顧岳想到吳大廚冒充肥羊去騙高麻子時那幅戰戰兢兢的樣子,“哧”地笑了出來。
術業有專攻,這話真沒說錯。
太陽將將西斜的時候,總算可以開席了。正殿和戲台之間的空地十分開闊,足足可以擺上百八十桌,坐下蔡營長和張斗魁的所有人馬綽綽有餘,不過他們兩人都沒忘了放出崗哨,讓哨兵輪流過來吃席――要是光顧著喝酒吃肉,讓土匪連鍋端了,那就不止是大笑話了。
蔡營長和張斗魁這一桌,都是頭面人物,酒菜自然也格外豐盛。肖參謀與何思慎坐了首席,蔡營長與張斗魁對面坐,下首分別是蔡營長的副官以及莫師爺,於會長陪了末座,顧岳也被肖參謀叫過來坐了末座,何思慎笑道:“正好給咱們這一桌倒酒!”
每桌倒酒的總是年紀最小或是資歷最淺的那一個。因此一桌人里,總要搭一個可以替大家倒酒的小字輩。顧岳被搭到這一桌,艷羨者有之,私下裡說酸話的也有,不過大多倒是不以為異。
顧岳倒酒的動作很熟練,看得出是經常做的。肖參謀詫異地道:“顧學弟,你應該不是經常上酒桌吧?”
顧岳笑了笑:“我父親喜歡喝酒,常常請三五好友在家中小酌。”
家中小酌,倒酒的當然是他。
倒完一圈,惟獨他自己的酒杯裡面裝的是清水。何思慎不待眾人發問便解釋道:“顧家祖訓,男丁十八歲前不許喝酒。年少氣盛,要是再喝點酒,容易誤事。這等事,顧家祖上當年在軍中時見了不少,不敢不引以為誡。”
何思慎說得鄭重,肖參謀等人又都是行伍中人,奇奇怪怪的各色忌諱見識過不少,諸如主官因為聽了某術士之言從不用某姓之人、主官因為某個不可告人的緣故不肯從某地經過等等,故而都沒有強要顧岳喝酒。
期間不斷有人前來敬酒,他們這一桌的人也輪流到各桌去敬了一回,你來我往,稱兄道弟,儼然親如一家。顧岳是跟在何思慎後面去敬酒的,一圈下來,即使喝的只是清水,也被酒氣熏得有了幾分醉意。
顧岳有些興奮,腳下也有點不穩,邊走邊說道:“看來張斗魁和八橋鎮鄉民應該能夠相處得很和睦。”
何思慎“呵呵”不語。
酒桌上說的話,哪能當真?顧岳到底還是年輕,閱歷少了,看不明白。
不過也沒必要說透。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一團和氣,也比撕破了臉勢成水火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