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思龍,已經不是那個剛從學校畢業後熱血沸騰的青年了。現在的他,也年輕,也有熱血,但更多了一層理智和獨立思考的能力。尤其是在經歷過了戰場上的硝煙和生死之後,他對人生和社會又多了一份感受,他看問題的時候就不會僅僅停留在事物的表面。對於政治運動,他始終牢記了孟老師對他說過的話,自己沒有想明白的事,就少做或不做。茉莉的那種心思細膩、謹言慎行的特點在他身上也逐漸體現了出來。他在寫信給戰友、給同窗、給家人朋友時,都不會提起自己學校里的各種運動,也儘量不用文字去討論政治。現在的思龍,學會了謹慎,尤其是在敏感的政治問題上的謹慎。
同時,為了不浪費時間,在學校停課的時候,他會去圖書館、去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去收集各種關於二戰時期的軍事資料,作為學習和研究的對象。在他的心裡一直有一種緊迫感,那就是不能荒廢了時日,尤其是當戰友們正在前線浴血的時候,自己在後方更不能荒廢了時日。如果學校教育不能正常進行,他就儘可能地自我教育。抓緊一切時間,來充實自己,並盼望著畢業後回到部隊的那一天早日到來。
(五)
時間在我的擔憂和期盼中慢慢流逝,時間已經到了1969年的夏天。現在,我正在位於南京的解放軍理工大學的校園內漫步。思龍來上學已經三年多了,估計現在是他快要畢業的時候,我來看看他,希望能知道他最新的動向。
我在這所大學的校園裡穿梭,從宿舍一直找到食堂。心裡感慨著這大學就是大啊,跟禪達的紅旗小學那可是大不一樣啊。時光流逝得真快,轉眼間二十年的時光就流走了,我的眼前還時常會浮現出小小的寶兒背著書包去上紅旗小學時的情景。
我來到了食堂,現在正是晚餐時間,來吃飯的學生很多,都穿著清一色的綠軍裝,一時還不太好分辨。我站在食堂的一個角落,耐心地在人潮中仔細尋找。忽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剛打好飯,一手拿了一個碗,正向旁邊的座位走去。可是一個身穿軍裝體態窈窕的冒失鬼,笨手笨腳地撞了他的手臂,只見一碗湯全都潑灑在思龍的身上……
“哎,你怎麼回事?你擠什麼擠啊!”思龍開口了,聲音里透著一股子壓抑了的憤怒。
那個冒失鬼一回頭,滿臉的惶恐忽然轉成了一腔的驚喜:“袁思龍,原來是你啊!”
(六)
那個笨手笨腳的冒失鬼,先是在四年前打翻了張參謀長的墨水瓶,將半瓶墨水灑在了袁思龍同學的履歷上。那一年是1965年的夏天,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當時的她十五歲,而袁思龍二十一歲。
現在,時間到了1969年的夏天,正好隔了四年,在軍校的食堂里他們又碰到了一起。還是這個冒失鬼,撞翻了思龍手中的碗,將一碗湯都潑到了思龍身上。這個時候,她十九,而思龍剛好是二十五。那個笨手笨腳,總會闖點小禍的冒失鬼,就是張立憲的寶貝女兒,張抗美。